终南山下有恶龙,鳞如乌金,齿若寒锋,每年要山下百姓献童男童女与百担谷米。有少年名阿石,父母早被恶龙所害,揣着把锈柴刀在山坳里结草为庐,靠挖野菜度日。
那时的阿石瘦得像根麻杆,却总把挖到的胖笋分给更弱的瘸腿张、瞎眼李。百姓们凑了件打满补丁的棉袄给他,瘸腿张把祖传的屠龙图谱偷偷塞给他——那图谱边角都磨烂了,是老辈人用鲜血画就的。"阿石啊,"瞎眼李摸着他的头,枯瘦的手颤巍巍的,"咱穷人的骨头硬,可架不住恶龙啃啊。"
阿石揣着图谱进了山,饿了啃树皮,渴了饮山泉,凭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竟真在龙穴里找到了那柄锈迹斑斑的屠龙剑。恶龙喷着烈焰扑来的时候,他想起瘸腿张被龙爪撕烂的胳膊,想起瞎眼李哭瞎的双眼,猛地把剑插进了龙心。龙血溅了他满身,滚烫得像要烧穿皮肉。
下山那天,百姓们提着陶罐里的稀粥来迎他。阿石把龙肉分给众人,龙鳞敲碎了给孩子们玩,自己只留了片最不起眼的龙甲挂在脖子上。"以后咱不用再献童男童女了,"他抹着脸上的血污笑,露出两排白牙,"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咱穷人。"
日子渐渐好了起来。阿石用龙骨换了良田,教百姓们耕种;把龙筋搓成绳索,帮大家架起了渡桥。有人来抢粮,他提着屠龙剑就赶上去,打得那些恶霸哭爹喊娘;有地主逼债,他带着百姓们去说理,把地契撕得粉碎。"咱穷人不欺负人,可也不能被人欺负,"他总这样说,脖子上的龙甲被汗水浸得发亮。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石变了。他开始收百姓的"护田钱",说是要雇人看守庄稼;他把最好的良田圈起来自己种,说是"按劳分配"。瘸腿张拄着拐杖去问他,他坐在雕花木椅上,眼皮都没抬:"老张啊,现在不是以前了,得讲规矩。"
再后来,他娶了县太爷的女儿,住上了青砖瓦房,脖子上的龙甲换成了金链子。有百姓交不起租子,他就让家丁去牵牛扒房;有孩子偷了他家地里的麦穗,他让人打断了那孩子的腿。瘸腿张气不过,带着几个老人去理论,被他的家丁打得头破血流。"你们这些穷骨头,就是欠管教,"阿石站在台阶上,手里的屠龙剑闪着寒光,却不再是为穷人而亮,"要想活命,就得听话,就得拼命干活——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
瞎眼李摸到他门前,哭着问:"阿石啊,你忘了恶龙是怎么害咱的?你忘了你说过要护着咱穷人的?"
阿石从怀里掏出个金元宝,扔在地上:"老李,你瞎了眼,心也瞎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只有钱才是真的。"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笑得像当年被他杀死的恶龙,"再说了,我现在帮着那些有钱人,他们给我的好处,比你们这群穷鬼加起来还多呢。"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百姓们家里断了粮,饿死了不少人。阿石却在府里摆宴,请的都是县里的富绅。酒过三巡,他拍着一个地主的肩膀说:"王老爷放心,那些刁民要是再敢闹事,我替你收拾他们。"
席间有个年轻人问他:"阿石爷,您当年屠龙的时候,是不是特恨那些欺负穷人的人?"
阿石灌了口酒,哈哈大笑:"傻小子,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你记住,这世上哪有什么恶龙?真正的恶龙,是穷!是这群扶不起的穷鬼!"他说着,把屠龙剑拔出来,剑身在灯火下闪着冷光,"现在我帮着富人管他们,就是帮他们'脱贫',这叫'一切向钱看',懂吗?"
百姓们终于忍无可忍,举着锄头镰刀去围攻他的庄园。阿石提着屠龙剑站在门楼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忽然觉得很熟悉——就像当年看着恶龙的巢穴。他挥剑砍下去,却发现砍中的是瘸腿张的拐杖,是瞎眼李的破碗,是那些曾经把最后一口粮分给他的人。
厮杀声里,有个孩子捡起地上一块龙甲碎片——那是阿石当年弄丢的。孩子举着碎片喊:"他脖子上的金链子,不如这龙甲亮!"
阿石的剑顿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绸缎,又看了看百姓们冻裂的双手,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揣着锈柴刀上山,瞎眼李把仅有的一块窝头塞给他,说:"孩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屠龙啊。"
可他已经不是那个孩子了。他站在恶龙曾经站过的地方,成了新的恶龙。
后来,阿石死在了乱棍之下。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家产,继续收租、打人,脖子上也挂着条金链子。有人问他:"你爹当年可是屠龙英雄啊,你怎么......"
他儿子冷笑一声,踢了踢脚下的穷人:"英雄?能当饭吃吗?我爹说了,这世道,谁有钱,谁就是道理。"
终南山的雪,一年比一年大。山下的百姓,还在盼着新的屠龙人。可他们不知道,有些屠龙人,杀着杀着,就长出了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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