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人常说我聪明。我刚会走路就能从一数到一百,读书也顺风顺水。初中进了镇重点,高中考入县一中,老师们都说我将来能“出人头地”。我也真的相信了那套话——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命运。
我信得非常认真。高三那年,我每天凌晨五点起床刷题,连周末都不敢离开学校一步,深怕落下一分成绩。父母省吃俭用,甚至卖掉用了十年的摩托车,为我凑补课费。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全村人都说我“光宗耀祖”。我父亲那天抹了把眼泪,说:“你将来就不用像我们这样吃苦了。”
我也以为,那是一个新的开始。
可真正上了大学,才发现不一样的不是命运,而是题型换了。不再是课本上的选择题,而是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的现实题。
我的学校只是普通一本,所学专业也颇为冷门。四年里,课程教学平淡无奇,师生之间疏离冷淡。大三开始,身边人纷纷为考研、考证、出国、考编奔波,有人依靠家族关系早早进入体制或金融系统,有人家里出钱“镀金留学”。我突然意识到,这场被誉为“改变命运”的赛跑,并不是公平起跑的较量,而是另一场阶层分化的排位竞赛。而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希望”,不过是被告知太晚了的参赛者。
那年,我父亲下岗,原先的工厂被并购裁员。他五十出头,无一技之长,四处碰壁,最终靠送外卖维持生计。冬日的清晨,他在被扣的电动车边蹲着抽烟,哑着嗓子在电话里安慰我:“你只要读好书,就能有不一样的生活。”
可我早已看到,那些在图书馆通宵备考的同学,有人卖网课维生,有人靠灰色项目挣钱,有人计划回老家考编,只因“北上广活不起”。现实的寒冷不在于它残酷,而在于它遮蔽了真相,让我们以为失败是个人的咎由自取。
我开始质疑那些我曾深信不疑的叙述——“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我怀疑奋斗、怀疑正能量、怀疑“天道酬勤”是否真是天道,而不是一种强者的自我神话。但我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问题。
直到那天,我在图书馆翻到一本破旧的《共产党宣言》。它的封面皱得像流浪汉的外套,但里面有一句话击中了我:“无产者在这个社会中失去的只有锁链,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我并未立刻理解那句话的全部含义,但我明白了一件事:问题不在我,是这个社会出了问题。
我开始读更多马克思主义的书籍。从“剩余价值”到“异化劳动”,从“生产资料”到“意识形态”,那些看似遥远、抽象的术语突然变得具体起来。它们不是学术辞藻,而是对我父亲一生的注解,是对我和同龄人困境的精确描述。所谓“异化”,正是我父亲劳作一生却无法拥有体面生活;所谓“剩余价值”,正是我室友实习两个月无薪还被称为“锻炼机会”;所谓“意识形态”,正是我们从小就学会了责怪自己,责怪父母,责怪运气,却从未想过:游戏的规则是谁定的。
我曾把读书当作向上流动的扶梯,如今才明白,那不过是被资本装饰过的传送带。它允许一部分人上升,作为榜样,也作为神话。而更多人,则是站在原地,被“你不够努力”的叙述不断拷问。
马克思主义教会我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的苦,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这个社会设计了一整套系统,让你在失败中自责、在疲惫中沉默、在孤独中苟活。这不是偶然,而是制度性逻辑的产物。
我们之所以接受“个人奋斗”的叙述,是因为它给了人幻想:失败可以靠自己弥补,痛苦是暂时的,只要再坚持一下。但事实是,如果我们不看清社会的结构,就只能在看似自由的跑道上被迫奔跑,最后撞上无法逾越的高墙。
我逐渐明白:学习马克思哲学,不是为了考试拿高分,也不是为了在课堂上“显得深刻”,而是为了活得清醒。它不是灌输,而是解毒;不是说教,而是分析;不是给你一条出路,而是让你明白:眼前的“无路”,是怎么被建构出来的。
当你开始看见制度如何塑造命运、资本如何吞噬人性、意识形态如何构建“常识”,你就不会再轻易责怪“自己不够好”。你会开始发问:谁从我们的痛苦中获利?谁制造了这些“正能量”的幻觉?谁在控制教育、话语、理想的方向?
马克思写道:“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我们也许暂时无法改变整个社会结构,但理解结构本身,就是改变的起点。当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痛苦的根源,并开始不再自责、不再沉默,那些高墙才有可能被推倒。
我的人生未必会成功,但我会活得明白。我也许不能成为“上等人”,但我拒绝继续扮演一个被操控的人。我不再奢望成为例外,而是愿意做清醒的大多数中的一员。
在这个用“奋斗”掩盖压迫、用“机会”粉饰不公的时代,学习马克思哲学,是一次逆流而上的坚持,是一次不肯麻木的拒绝。
这是我选择的生活方式。这是我写下这些文字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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