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分钟解决战斗！揭秘粟裕如何在芜湖近郊虎口拔牙？

1939年1月下旬，为打破日军的分割、封锁和“扫荡”计划，时任新四军第二支队副司令员的粟裕采取“敌进我进”的战术，向芜湖日军机场外围据点官陡门发起突袭，仅用8分钟就消灭敌人，取得了战斗胜利。这场战斗是新四军成立后首次长途奔袭作战，其出兵之奇、行动之快、用时之短，堪称突袭战的经典范例。新四军挺进江南敌后打出了威风，一时间人人都在传诵“粟司令”打仗神出鬼没的故事。

1939年，时任新四军第二支队副司令的粟裕

日军推行“梅花桩战法”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侵华日军长驱直入，肆意践踏中国大地。1937年12月10日，日军侵占安徽芜湖后即在飞机场屯驻千余重兵，并将附近东北郊的小镇官陡门精心修筑为重要军事据点，派遣伪军200余人把守，指挥部设在小镇东头。

官陡门东西长不足百米，全是砖瓦房屋，一条南北流向的扁担河穿镇而过，两条石板街隔河平行而建，仅有一座约一米宽的木板桥横跨河上，将小镇两岸连在一起。小镇距离铁路和机场只有数公里，南面4公里的永安桥、北面5公里的年陡均有日伪军驻守，四周河网密布、河岔纵横，素有“路在水上铺，出门一把橹”之说，粟裕称这里“恰恰和象棋盘中心卒前边的渡河点一样”。

彼时，日军正苦于新四军的日渐壮大和频繁袭扰，推行所谓的“梅花桩战法”，企图以交通网为基础构建封锁线，在封锁线内部设立炮楼碉堡据点，以一个个棋盘式的小块来压缩新四军的活动范围。一个据点就是一个独立的“梅花桩”，安排日伪军兵力驻守，配以精良的武器装备，布设一道道严密的封锁线，相互之间以电话联通，随时予以支援配合。官陡门处于封锁线的中心位置，日军对此十分倚重。

为加强官陡门据点的防御，日军沿河两岸还修筑了大量壕沟、碉堡、暗堡群等防御工事，并设置3层铁丝网和障碍物，在西、南、北三面每隔2.5公里处各构筑一座炮楼，形成一个大三角形。三处互为犄角，一旦官陡门有什么风吹草动，各个据点的部队半小时之内便可派兵驰援，日军飞机不用两分钟就能飞临上空对攻击部队进行低空扫射和轰炸，同时近在芜湖的日军炮兵也可对据点实施有效火力支援。

要想对官陡门守敌发动进攻，新四军仅仅有两条路线可选，且都要渡过几条不可徒涉的河流，还要经过青山、黄池两处敌据点。而在这两个据点之间，有一条长约18公里的宽阔堤埂，敌人很容易从堤埂上截断我进攻部队的唯一归路。敌人据险而守，无不认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副完全高枕无忧的姿态，常拍着肚皮吹嘘：要想攻下天险官陡门，除非天降神兵！

到敌人心脏地带“虎口拔牙”

越是艰险战果越大。官陡门据点是日军的战略要地，攻打此处不仅可在军事上予敌以重创，还能在政治上形成强烈震慑效应，“震撼敌人的心脏”“使当地民众从敌人铁蹄下解放出来”。经过认真勘察和反复研究，粟裕决心亲率第二支队第三团，采取远程奔袭的战术，给官陡门守敌来一次突然袭击。

为打好这一仗，从1939年1月初，粟裕就派出精干侦察员，详细侦察官陡门附近的地形，搞清了日伪军的兵力部署，并制定了一套速战方案。为保密起见，只有少数高级指挥员知悉作战方案。尽管如此，一开始的作战计划也没有获得一致认同。一些同志认为计划过于冒险，无论是当面敌情还是所处地形，都于我十分不利。敌我兵力装备对比悬殊，且日军占据天然的地理优势，深入虎穴“虎口拔牙”无异于以卵击石，胜算并不很大。

但为了扩大新四军活动范围、争取更加主动局面，必须坚决拔掉官陡门这个“桩”。粟裕向大家耐心解释道：敌人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正是我们出奇制胜的地方。看似固若金汤的据点，实则疏于防守、不堪一击。敌人绝对料想不到我们会远途奔袭到四周有重兵猥集的官陡门据点。只要计划周密，行动果断，就一定会成功的！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粟裕还拿“我们要像鹰抓兔子似的才行”作了个形象的比喻。在接下来的数天内，新四军在参战部队中进行了深入动员，通过广泛宣扬敌人的残暴、民众的苦难以及坚持江南抗战与配合友军的意义，进一步激发起了战士们的战斗热情。同时，部队还加紧进行军事训练，开展了几次夜间战斗动作、白刃战、河川战和街市战的演练，为发起战斗作了充分准备。

1月18日清晨，新四军第二支队司令部驻地狸头桥，狂暴的北风夹杂着豆粒大的雨点从丹阳湖边袭来。粟裕对参战官兵作了简短动员后，便率队出发。从狸头桥到官陡门本应直接向西，但为了不暴露行踪，粟裕采取迂回曲折的行军路线，先沿固城湖东边北进，仅走25公里后即停止行动隐蔽宿营。翌日，部队在原地停留大半天。下午，粟裕组织部队悄悄上船，突然向西开进穿入当涂境内的石臼湖，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偷偷渡过丹阳湖。部队翻过堤坝后，换乘早已预备好的几条装肥料的货船，继续由水道隐蔽西进，于午夜时分到达预定地点隐蔽集结，此地距官陡门还有35公里。一路绕来绕去，战士们听令而行、行动迅速，但也只是跟着“绕圈子”，还不知道最终的目标在哪里。

新四军第二支队领导合影（左三为粟裕）

奔袭七十里 剑指官陡门

1月20日上午，各连召开战前会议，宣布战斗纪律及夜间作战注意事项，配发夜战的干电池和准备渡河的绳索标记等物品。中午1时，粟裕安排战士们午休，召集排以上干部开会，宣布了作战方案，分配了作战任务，并规定20分钟内必须结束战斗；又对战斗中一些具体事项作了说明，使指挥员们对这一仗怎么打做到心中有数。晚饭后，粟裕集结全军发表了激情澎湃的讲话，下达了进攻战斗命令，全体人员群情激愤，战斗精神高涨。

下午5时许，天色渐暗，粟裕带领部队冒着刺骨寒风向西疾进。晚8时半左右，部队抵达日军青山、黄池两据点间的亭头镇地界。为保证部队回撤时的安全，粟裕派出小分队在据点附近占据有利地形隐蔽待机，其余部队继续前进。晚10时，主力部队来到大闸准备渡河。侦察员费尽周折才找来一大一小两只船，一只是可载3人的小划子，另一只是可载10人的小木船。初步估算，若采取常规渡河方式，数百人的部队全部渡河至少需4个小时。如此一来，部队的行进速度将大打折扣，此地离目标地还有将近15公里路程，一旦天亮失去隐蔽将影响整个作战计划的实行。情急之下，粟裕一边下令派一个排向河对岸加强警戒和封锁，一边让挑选出来的优秀水手先行渡河，尔后用绳子系住船两头，在河两岸来回拖拉渡船以节省时间。凭借创造出的两条“快速水道”，两个半小时后部队全部抢渡过河。

21日凌晨2时，部队行至距官陡门约10公里的地方，又有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需要再次乘船摆渡。此时，一个两难问题摆在大家面前。如果走水路，敌人很可能已经封锁渡船，部队会因找不到船而无法过河；如果走陆路，部队必须多绕5公里，但官兵已连续行军近9个小时，早已人困马乏、极度疲劳，平添的5公里无疑将是极大考验。

时间不等人，战机稍纵即逝。粟裕当机立断，多绕5公里走陆路，一定要在天亮前发起攻击并结束战斗。他命令部队绕道跑步前进，自己一边随着队伍快速奔跑，一边给身边的战士们鼓劲：“走快点，冲猛些。”在漆黑的夜色中，战士们迎着冷风，踩着寒霜，在蜿蜒泥泞的小路上一口气奔行10公里，终于在凌晨4时许巧妙地通过了敌人的头道桥据点，悄无声息地抵达距官陡门两公里的王石桥，敌人正在被窝里睡大觉。

8分钟战斗书写突袭战经典

按照预定作战方案，部队分作两路，粟裕率主力过桥，从西向东打；另一部留在河东岸，沿西北绕向芜湖方向往东迂回，形成对官陡门据点的“钳形”包围。

粟裕带领攻击部队贴着堤坝的斜坡摸索前进，顺利通过前两道铁丝网。当部队运动到距敌30米远的铁丝网前时，侦察员不慎触响了敌人暗设的警铃。说时迟、那时快，粟裕果断命令部队出击。刹那间，冲锋枪、轻机枪、驳壳枪同时开火，嘹亮的冲锋号声、猛烈的手榴弹爆炸声和“缴枪不杀”的呐喊声响成一片，划破了黎明前的夜空。

新四军的大小枪支一齐喷出愤怒的火焰，很快就冲破了3道铁丝网和其他障碍物，解决了守在掩体内的伪军；河东岸的部队也发起了冲锋。新四军战士犹如神兵天降般冲进敌人据点，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敌人根本来不及逃脱，有的甚至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还没穿好衣服，就被炸了个人仰马翻，或是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或是成了俘虏。趁敌人惊慌失措之际，粟裕指挥部队一鼓作气冲过官陡门镇小街，转向扁担河边，轻重机枪火力全开，击毙10多名守军后夺取小木桥，一举占领了敌指挥部。

奇袭官陡门，从攻击开始到战斗结束，用时仅8分钟，连同清扫战场也不过20分钟，战斗就宣告结束。等周围据点的敌人反应过来，粟裕早已率部押着俘虏带着战利品向宣城方向安全回撤了。此役，新四军以轻伤两名的极小代价，换来歼敌200多人、俘敌57名的重大胜利，还缴获机枪4挺、长短枪70余支及大量手榴弹、子弹和军需用品。

官陡门之战有力地打击了驻芜日伪军的嚣张气焰，极大地鼓舞了敌占区人民的抗日斗志，也进一步提升了新四军在第三战区的抗战威名；国民政府专门给新四军军部发来了嘉奖令。10月7日，重庆《新华日报》全文刊登了粟裕亲笔撰写介绍此次战斗经验的文章——《芜湖近郊的奇袭》。粟裕组织指挥游击战出神入化的美名广为传颂。很快，一首《四老板是天神》的民谣在宣城、芜湖一带流传开来：“四老板，是天神，一飞飞到官陡门。这边唱着凯歌去，那边急刹小日本。四老板，是天神，一飞飞到官陡门。百姓心里暗自喜，都夸老四是神兵……”这里的“四老板”和“老四”，就是当地老百姓对新四军亲切的昵称。就连驻芜湖日军本庄中佐也哀叹道：“马虎子（敌人对新四军的诬称）偷袭大大的厉害！你打他时一个也没有，他打你时都出来了。”

官陡门战斗后指战员合影

粟裕对官陡门一战也比较满意，战斗结束后欣然作诗《为官陡门战斗胜利题诗》：“新四军，胆气豪，不畏艰苦与疲劳，七十里之遥，雪夜奔袭芜湖郊。伪军无处逃，伤毙满沟，活捉四十余，步枪四五十条，机枪三挺，驳壳十余条，还有大刀、日伪军旗、脚踏车、大衣与皮袍，军用品，用箩挑。汉奸远逃，敌伪心愁，广大人民兴高，同声咒骂汉奸罪不可饶！”

（原文刊载于《炎黄春秋》2023年第9期，原题：粟裕巧计突袭官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