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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五年(11):遭受社会毒打之七——不是不想干,而是干不了

发布时间:2025-08-01 09:17:19

(电子厂,天天都在招人)

震惊!所有人竟然都是冲着返费来的

到年底,保税港周边所有大厂的招募中心每天人潮汹涌,每天报到的新员工起码有上千人,而这些到大厂打工的人,几乎无一另外都是冲着一笔高额返费来的。

其实,我刚来大厂第一天,就对所谓返费有个基本了解。那天我和几个人聊天,我说现在工作难找,我准备在大厂认真干下去,干上2年再说。不料所有的人都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他们反问我,你真的不是冲着返费来的?你真的要干2年,傻啊你!

他们的反问把我惊到了。他们告诉我,电子厂每月的基本工资只有1800元,除此之外,就是加班费,加班费平常每小时15元,周末是20元,一个员工拼死拼活干上一个月,到手的只有3000多块钱。这点工资,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来,之所以大家来打工,完全是为了另外一笔收入:返费。

原来,所有到大厂打工的人,都是通过中介公司来的,而且都得到中介公司的许诺,在你干满30天(有的是40天,有的是45天)之后,中介公司会给你一笔钱,一般是2000-3000元不等,俗称返费。

也有的中介公司,不是给你返费,而是给你补差价,比如你在大厂每小时工资是10元,中介再按照每小时13-15元补给你,补差价,其实和返费一样,换汤不换药。

据说返费是大厂给中介的招人奖励,中介截留一部分后,剩下的给打工者。但是这笔钱真正的来龙去脉,我所接触到的员工,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

到大厂打工的人,无一另外都是冲着这笔返费来的,他们也没有必要搞清楚这笔返费究竟是谁给的谁,因为正如我前面所述,他们到大厂打工,最多45天,拿到返费就走人。

于是,一个怪现象就产生了,为了拿到返费,很多打工者搞起了“游击战”,在一个工厂打工45天拿到返费后,又到下一家工厂打工拿返费。这成了一门生意,我在大厂接触到的很多员工,都在这样操作。这些打工者,都会和一家中介公司长期合作,中介公司安排他们在不同的大厂之间辗转腾挪,非常讲信誉地到期就给返费,有的关系好的,中介信任你,甚至会提前给你预支返费。我同寝室的一个新员工,刚来大厂报到几天,就已经拿到2000元的返费预支款,他说,我跟中介老板都成了哥们了,彼此信任得很,我知道他拿走了800元,不过,我拿到2000元已经满足了。

我也终于搞明白了,为什么大厂每天都在招人,原来很多人冲着返费,只是为了干满45天,他们到了时间就要走人,自然,大厂又得招人,难怪大厂外边的招募中心,每天都是几百上千的新人前来报到!

受骗之后,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

2021年12月20日,我们同寝室四个人,都陷入到两难的选择之中,因为我们都上当受骗了。

之所以觉得上当受骗了,是因为中介给我们的出价都超出了市场价。对于我们这些小时工而言,目前中介的最高出价是每小时23元(大厂给10元,中介补贴13元),这已经是顶破天的价格了,但是,我和同寝室的彝族小伙,中介给我们的价格却是每小时34.8元。

我拿这个34.8元的价格,问询了厂里的很多人,他们都告诉我这个价格本身就是一个笑话,我肯定是被中介公司骗了。

他们问我中介公司的情况,我说我是在招聘网站看到的信息,中介让我第二天赶到双凤桥轻轨站外集合,我就带着铺盖卷儿去了那里,然后就进了厂,除了中介的微信,他们公司的地址、电话我都没有。

听我这样一说,所与人都说你绝对遭骗了,估计一分钱补贴都拿不到。

当我把我了解到的情况去和彝族小伙印证,不料他却非常肯定地表示,他绝对没有受骗,因为他和我的情况不一样,他是成都一家中介公司帮他联系的重庆这边,他赶到重庆这家中介,看到有营业执照,有几台电脑,还有好几个中介人员。

我和彝族小伙交流的时候,同寝室已经跟中介成功合作过3次的小李对彝族小伙说,你这个价格肯定是假的,你看嘛,等你干满45天,中介你人都找不到,微信给你拉黑,中介卷款跑路。

同寝室一个来自重庆巴南的兄弟,中介给的是每小时28元,还有一个来自四川遂宁的兄弟,中介给的是25元,都被小李认为是假的。

为了印证他说的话,小李立即拨通了他那位在做中介的韦哥电话,开了免提。小李在电话里说了我们情况,韦哥在电话那头笑,说绝对假的,没有任何一个中介能给出23元以上的价格。

我们问韦哥,我们该怎么办?韦哥说,第一,就干脆安心做一月,到手3000多块钱走人。第二,鉴于我们的情况,如果现在非要要出去找工作,只有去其他厂,保税港周边几个大厂是进不去的,几家大厂都是通的,你在一家大厂干几天就跑了,会被录入黑名单,到下一个大厂,人家一看你在黑名单上面,不会要你。第三,如果你还是想进大厂拿返费,那么,你只有等一个月,到那时黑名单失效,你就可以再进大厂了。

电话挂断,小李说,找工作这里面的水深得很,千万不要上网络去找中介,基本都是骗子,最好是让朋友介绍信得过的。

我们四个人都沉默了,不知道该咋个办,这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

(离开电子厂回家的那天早晨)

扛着铺盖卷,走遍半个城

2021年1月20日,我继续在大厂上班,想到自己被骗,想到每天干12小时,辛苦一月才能拿到3000多块钱,越想越气,工作的时候有些毛手毛脚,凌晨四点的时候,手不小心压重了点,把TBT的插盘搞断了。

我眼睛一直干疼,这是连着几天画触摸屏造成的。看到流水线上突然又涌动过来的笔记本,听到小组长搞快点的吼声,我突然有点歇斯底里,恨自己像个废物,也恨线上的笔记本,他们在榨取我的肉体和灵魂,我真想把这些笔记本都掀翻在地上。

当小组长将修理好的TBT插盘交还给我的时候,我对他说,组长,我眼睛遭不住了,我不想干了。我身边雷师傅等人,听到我这样说,都看着我笑。

小组长说,去找大组长嘛。他带着我,找到大组长。我对大组长说想辞职。大组长是一个手臂上画着一条老虎的青年,约莫30多岁。他说,你不要给我说这些没用的,就说是撒子原因。我说就是画触摸屏遭不住,眼睛疼。

他笑着吼小组长:格老子的,你不看人家年纪大,分这个工作给他。他一笑,旁边几个小组长也跟着笑。这一笑,更加坚定了我有些犹豫的辞职想法,感觉自己辞职没有对不起大厂,是大厂安排错了。

大组长说,要不给你换个其他的事情做吧?我说可以,但是我眼睛确实太疼了,我要休息一下。大组长说,那你只有不干了。走嘛,跟我去找田助理。

在车间绕了半天,找到田助理,田助理是个矮胖的中年人,很慈祥。他的慈祥,让我突然有些负疚感,我究竟该不该辞职呢?

我对他说,只要不画触摸屏,我还是想留下来。田助理说,触摸屏是最简单的工作,这个你都干不了,其他的更恼火,算了吧。

他这样一说,我心里的负疚感一下荡然无存。

离开田助理,我到储物柜换好衣服,将厂里发的工装叠得整整齐齐,帽子放好,这才去过安检。

走出大厂,冷风一吹,自由的味道扑面而来。在宿舍区前的座椅上坐下来,抽了支烟,看城市沉浸在黑沉沉的暗夜中,如同我未卜的未来,心里无限惆怅。

等到6点多钟,我轻手轻脚地进入寝室,兄弟们都在沉睡之中,我悄悄收拾好行李,悄悄出门,在大楼的出口刷卡,离开大厂。步行,坐轻轨,转公交,再步行,一路扛着铺盖卷,经过大半个重庆城。

不是我不想干,而是干不了

这几天我的文章发表后,很多粉丝都在问我,金老师,看你当时频繁换工作,是不是在做底层体验?

我实话实说,还真不是,我是实在干不了。

我当时在流浪了,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送外卖也好,到电子厂也好,都是想挣点钱,吃饱肚子,但如果仅仅为了吃饱肚子,就要遭遇自己受不了的折磨,那我何必要去做呢?

我大学毕业后在媒体工作20多年,没有干过重活,一开始到底层搬砖,最开始肯定受不了,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我把这称为:遭遇社会毒打!

从离开电子厂到2022年4月,差不多有3个月时间,都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直到我碰到一个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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