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了解八十年前中国土地革命的窗口|人境院第二届写作研修班结业论文选登（8）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创作于1946年11月至1948年6月，通过描写华北村庄暖水屯的翻身农民如何斗地主得解放并实现“耕者有其田”的历程，完整地展现了土地改革这一“中国农村从未有过的巨大变革”。1952年该小说获得了“斯大林文学奖”，被誉为“中国新文学典范”，成为延安文艺座谈会后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里程碑，是当时国际了解中国革命的窗口。

　　作者丁玲三次下乡参加土改，在河北温泉屯与农民同吃同住四个月，深入观察生活，以亲身经历为基础创作了这部小说。塑造了立体多元的人物群像，呈现土改前夕农村各阶层的心理动荡，多线索展示阶级斗争的尖锐性，作品充满了真实感和生命力，生动地、自然地、详实地展现了土改运动的复杂性，让读者感受到土改胜利的来之不易，是今天年轻读者真实了解八十年前中国土地革命的窗口。

　　小说中的人物，既有核心人物也有次要人物，核心人物中不仅有党员干部，也有地主恶霸，党员干部既有愿意为公家做事的坚定性，也有畏难而瞻前顾后的犹疑，突破了阶级脸谱化的人物塑造。通过心理描写、场景烘托、细节刻画、人物互动等艺术手法，多线索的叙事结构，小说充分揭示了土改初期农民的精神包袱和地主的应变挣扎，聚焦反映出土改不仅是经济变革，也是思想解放，更是政治斗争，更深刻理解作者丁玲“写自己就是写自己最熟悉的，也就是写广大的劳动人民，这都叫政治”的文学的主张。

　　近八十年过去了，今天再读《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依然能感受到人民的生活，人民的要求，人民的主张，体会到“人民的政治”，小说里的许多人和事仿佛也发生在今天的生活中，这部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给我们带来深刻启示和价值。

　　一、土改中地主恶霸为什么会被斗争？他们是受害者还是迫害者？

　　小说中主要描写了四个地主：钱文贵、李子俊、侯殿魁、江世荣。

　　钱文贵虽出生于庄户人家，但“大家都说他是一个摇鹅毛扇的，是一个唱傀儡戏的提线线的人。”“老百姓背地里都说他是一个‘尖’，而且是村子上八大尖里面的第一个尖”。明面上他拥护共产党，让儿子参加了八路，女儿嫁给了村治安委员，暗地里他和小学教员任国忠两次密谋，算计如何造谣生事搅浑水，“分完地主分富农，分完富农分中农”，扰乱人心让土改进行不下去，甚至还妄想“中央军”回来反攻倒算。为了逃避被清算，春上他分了五十亩地到两个儿子名下，这样他们家只剩十几亩地，当预感斗争要来真的，他又派老婆黑夜里摸到程仁家用侄女黑妮的情感和十八亩地契去笼络这个农会主任。

　　李子俊是村里地最多的地主，赌博抽大烟败了不少祖产，又被钱文贵串掇当了一年甲长，赔了一百亩地和一座房子，为了不继续当甲长还被钱文贵敲了一大笔人情，土改开始不久，在钱文贵的布局和攻心下，李子俊害怕被第一个揪出来斗争吓得躲到外地。李子俊是钱多人傻，但老婆却是极精明的，“她恨钱文贵那伙人，李子俊是受他们欺侮的，可是她更怕张裕民他们。”，看世道变了她装穷卖乖示弱，当她看到村民们在本来属于她的果园中欢快地摘果子时，她感受到和这些人有不可调解的怨恨，暗骂“强盗”，当她看到钱文贵的果园却还一切照常时，她内心里咒骂“你们天天闹清算，闹复仇，守着个汉奸恶霸却供在祖先桌上，动也不动”。她把仇恨藏在心里，收敛着恐惧和复仇，她的孩子们也被教育得听话懂事成绩好，家里一套，外面一套，配合她一起演苦情戏以逃脱被斗争。

　　侯殿魁是被清算过一次的地主，那次被迫拿出一百石粮食给农会。他总喜欢坐在墙角根晒太阳，阴冷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人和事，似乎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势力，但对已经习惯受他剥削和压迫的人来说，看见他斜扫过来的余光都足以让这些佃户打哆嗦，他只是蛰伏着、等待中。

　　江世荣过去是伪甲长，乱派款项，乱派夫子，趁机捞钱，他借日本人压榨老百姓，又借八路军来勒索。土改前被选为村长，工作组进村后，他四处活动查看风向，暗地里与钱文贵勾结，利用半仙白狐狸散布“真龙天子在北京“谣言，以此好让村子上的土改闹不起来。当他看到佃户来要找他清算要地契，他拿出一部分地契哄骗佃户们“咱要献地呢，有底大家种，有饭大家吃，才是正理嘛！”甚至还标榜自己也是跟过八路军有贡献的人，要起点模范带头作用。

　　这些反面的地主恶霸在面对“打土豪分田地”的浪潮时，各种诡谲、算计、权谋、伪善、阴险的表现，他们内心充满了仇恨和愤怒，十分不甘心被打下去。钱文贵被绑着在台上批斗时，依然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还在用蛇毒样的目光睃着底下的群众，在一声又一声的高呼中，在一个又一个的血泪声讨中，他才假装服软，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们愤怒于他的伪装，只想要他偿命替亲人报仇，忍不住冲上台边打边骂，在支部书记张裕民用自己身体加以阻挡下，钱文贵才幸免被打死。土改是落后的还是进步的？是受拥护的还是遭反对的？是有组织纪律的还是胡乱作为的？地主为什么遭人恨，为什么要被打到，为什么会挨打甚至被打死？相信读完《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都能找到答案。

　　八十年过去了，那些亲历土改的人都渐渐离开了人世，随着《生死疲劳》《软埋》《活着》的畅销，土地改革这一“中国农村从未有过的巨大变革”，现在完全变了模样，地主成了受害者，他们神圣的私有财产被掠夺，土改是罪恶的、落后的、残暴的、灭绝人性的。幸亏还有《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等中国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经历过《暴风骤雨》和《艳阳天》的人们，看得明明白白，《生死疲劳》等作品是在为钱文贵们叫魂，也是李子俊那些取巧卖乖的孩子们的复仇。

　　二、中国革命是走精英路线，还是走群众路线？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精英无疑是土改工作组成员，组长文采，组员老董、杨亮、胡立功，中途来了县宣传部长章品。农民从刚开始指望工作组，到怀疑工作组，再到信任工作组，最后到依靠工作组，土地改革始终在工作组这个核心的领导下开展，斗争都由这些上边派来的干部在推进，所有的成果也都有工作组的功劳，那土改的胜利是靠工作组这几个精英实现的吗？

　　工作组四个人，组长文采，他和坚持“走群众路线，启发群众，帮助群众，一切和群众商量，替他们出主意，事情总可以搞好的”的组员杨亮、胡立功有很大的分歧，另一个组员区工会主任老董踏实肯干却害怕拿主意、动脑筋。从村里统一买卖果子开始土改取得了一点点成绩，但随后斗争的复杂多变让人民对土地改革进入焦躁迷茫，这时，县宣传部长章品来村里，他鼓励农民“着起来，把那些坏蛋都烧光”，他说“那些坏蛋并不怕几个干部，他们只怕穷人一条心”，在章品的组织和鼓舞下，党员大会通过把恶霸钱文贵扣起来，接下来又举行了隆重的批斗大会，从政治上打垮来这个村里的头一尖，让贫下中农感受到思想解放的喜悦。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从土改工作组进驻，直到最后取得土改的胜利后村里干群送别工作组，“走群众路线”的思想被强调并贯穿始终。

　　文采，像个学者的样子，曾在延安工作学习一年，他希望自己在小组中有威信，在群众眼里自己能像个党的高级干部。虽然“他诚心要到群众中去，向老百姓学习”，但从他“详尽透辟”六个钟头的演讲，既没敲到点子上，语言又不口语化，可以看出他只是表面上讲群众路线，心里却想靠那些口中的教条和理论获得威望，这场会并没有解开群众心里的疙瘩。经过二十多天的驻村土改工作，在同志的影响下，他看到了群众的聪明，逐渐修改自己，可以和人相处了，他“被群众的力量和智慧纠正了很多自高自大”。

　　老董是“一个肯干的党员干部，却还不习惯用思想”，害怕独当一面。工作小组进村后，为了表明走群众路线，当天召开了村的干部会，在会上，老董用好不容易背会的教条和文绉绉的话，来传达土改的意义，让村里干部们完全听不懂，但他依然讲的津津有味。他代表工作组去他老家里峪搞土改，他觉得村里有文化的能人太少了，希望得到文采和小组其他成员这些知识分子的指导，认为只有得到他们的帮助里峪才能完成土改工作。他出生农民，工作组中他最熟悉村子的情况，但他却不敢坚持一个一定的主张。

　　小个子杨亮，是一个沉静、肯思想、有主见、努力上进的青年，他觉得农村是一个大的活的图书馆，在实际的生活中，更能启发他和明确他的人生观，更了解党的政策，融汇在群众中，使他感觉到充实和力量，所以他主动争取到土改工作组实习。他坚持走群众路线，去和妇女主任董桂花拉家常，走进村副赵得禄一贫如洗的家里，和张裕民避开人在苹果园里交心谈心，和老贫农郭全、李宝堂絮叨，听刘满述说心中的苦闷，边听边说，启发群众，帮助群众，让群众明白一个道理“天下农民是一家，不团结，就没有力量，就翻不了身”。通过走访，他了解到村里斗争的复杂性，有很多困难和阻碍，但他坚信：一切和群众商量，替他们出主意，事情总可以搞好的。在农民找李子俊老婆要地契失败后，他提出再进行一次有把握的胜利的战斗，用小小的胜利来鼓舞士气，磨练斗志，这才有了郭富贵带头找江世荣的清算；在合作社，在他的鼓舞下，农民商量出成立卖果子委员会清算十一家地主的果园；在章品到暖水屯后，他提议把农会改成党员大会，出其不意揪出最阴险的地主头子钱文贵；在分地的关键时刻，为了减少农民对评地委员的干扰，他提议开辟一个办公开会的地方专门用来听取群众的意见，指导农民建立小组工作制，妇女也编了组，按组开会讨论，村里的大小事都得到了解决，农会等组织也得到了锻炼和加强。

　　胡立功，腿脚勤快，能唱能说，直率，在每个关键时刻，都是杨亮的好搭档。他教年轻人、孩子们唱歌，把革命思想传递给他们，用歌声鼓舞群众斗志。

　　章品，年龄不大的老革命，多年的艰苦的凶险的斗争中，因为他对群众的了解，养成了处理问题老练果敢的风格。他鼓励农民“咱们如今就是叫大家多想想人家给咱们的苦处，多想想过去的封建社会是怎么的不合道理没有天理良心，这样都起来才有劲”，他批评干部“只肯自己几个干部考虑了有考虑，就怕不能掌握注，就怕老百姓犯错误，不敢去发动他们，这是不相信老百姓”，教育干部“得让老百姓从事实上启发思想，认清自己的力量，才会真正扫除变天思想，否则总是羊肉好吃怕沾上腥的”。他叮嘱张裕民“咱们今天斗争是在政治上打垮他，要他向人民低头，还不一定要消灭他的肉体”“要在斗争立看出人民团结的力量，要在斗争里消灭变天思想”。章品只来了两天，却把暖水屯的土改着起来，让人们不再害怕。

　　这些派下来的干部，个个生动、真实、鲜明，作者不仅在他们身上倾注了笔墨，而对普通农民黑妮、董桂花、张裕民、侯忠全、赵得禄、刘满也都有单独章节描写，这些农民身上也都有着鲜明的特点和象征，作者对普通农民群众的形象塑造和心里活动的描写，更能展现土地改革的意义和价值，这些土改的受益者，千百年来一直是物质的创造者但不是享有者，他们中的大多数守着“奴才穷根子”不放手，如何让这些农民由消极被动的分散状态转化为有觉悟的积极行动者，成为有力量创造历史的人民？这才是土改的意义。作者丁玲在小说中既没有讲大道理，也没有豪言壮语，但读完一定能发现，“找到那些最有可能率先觉悟过来的农民，激活他们的政治觉悟和组织奋斗能力，组建强有力的乡村政权组织”真是个好办法。

　　黑妮，这个单纯的、好心肠的姑娘，父母双亡，被她二伯父钱文贵收养，在这个家里她没有一丁点自由和快乐，被钱文贵谋划着当枪使唤来拉拢仁国忠和程仁，被黑妮严正拒绝。土改后，她和大伯一起生活，她快乐着，分着胜利的果实，走在游行示威队伍中，她不再是地主的侄女，她终于做成了她自己，得到了解放。

　　周月英，一个泼辣能干的女人，是羊倌花毕全部家当二十只羊买来的老婆，丈夫放羊长期不在家，聚少离多又穷又孤单的日子让她尖利。在果树园里，她心情愉快地搬果子；在批斗会上，她一个一个去拉妇女们参会，第一个领头去打了钱文贵；在分东西时，她拿着高粱杆指挥。她参加了村里很多工作，她的能干也有了用武之地，土改后，她变得温柔了，对羊倌脾气少了，平日的愤怒减少了许多，成了妇女的模范。

　　侯忠全，因为被地主侯殿魁一家欺压，曾经的中产庄稼人被祸害得家破人亡，几十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带着全家劳动，还是屋没一间，日子过得愁苦没指望，成了一个宿命论者。他觉得“人穷了惹不起人”，上一次清算后，主动把分到手一亩半的地契又退还给地主侯殿魁，因担心儿子积极参与土改害怕后面变天被倒算，他把儿子锁在家里。当侯殿魁拿着地契跪着求他在干部面前说几句好话，这个活着比死更难的老头，终于活过来了，拿着地契交给农会，只说“这世道真的翻了呀！”当有人问他还退还分给他的地吗？，他一个劲摇头，“不啦！不啦！昨天那么大的会，还不能把我叫醒么？”在游行农会上，他也高兴地看热闹。

　　刘满，解放前就入了党，和张正典有紧挨着的两块地，在钱文贵的唆使下，张正典提出换地，刘满没同意，等他同意时对方反而不肯换了，还造谣说他想占便宜，张正典故意卡他不给水浇地，刘满斗不过，当又因浇水气不过就和张打了一架，村干部不查明内情，不仅批评了他，连党籍也停了，他不服气，因为村干部向着张正典，说不定还有钱文贵、江世荣的暗箱操作。当他和杨亮诉苦后，懂得“翻身得靠自己”，他又故意和张正典在果园里干了一仗，引起围观，这次他相信会有很多人为他撑腰。在批斗钱文贵时，地主和地主婆演戏，被逼不过时说“有也罢，无也罢，咱都承认”求宽大宽大，刘满跳上台，在他一声声责问下，将批斗推向了鼎沸之势，激起了群众们压在心底的愤怒，彻底打垮了钱文贵。他被所有村民叫着选进了评地委员会，做了治安员，他成了一个坚决的、受群众拥戴的党员。

　　赵得禄，党员，副村长，家里孩子多不够吃，春上找江世荣借了两石粮，老婆没衣服穿只能光着膀子，但他面对江世荣老婆用衣服等小恩小惠和自己老婆套近乎时，他选择把事情闹开，让妖精无法近身，也消除老百姓心中的疑惑和不满。他提议把地主的果园看起来，守住树上的果实，把果子交给农会卖，和杨亮他们的主张不谋而合。

　　程仁，从小没父亲，靠出卖劳动力养活自己和娘，原来是李子俊的佃户，后来李子俊把地卖给顾涌，他就到钱家烧饭做长工，钱家说是远亲照顾他，实际还是占他的便宜。黑妮和他在共同劳动中互生感情，他曾应允一定要娶黑妮，但他们被钱文贵猜忌和防闲，这地主瞧不上这个穷光棍，还同人谈起黑妮的婚事。当八路军到来，程仁参加了民兵，春上还被选为农会主任。这时程仁有意和黑妮疏远了，因为他知道大伙恨钱文贵，他得和大伙儿一边，他不想因为和黑妮的关系影响他现在的地位，怕群众说他闲话，这份爱而不能让他很痛苦、内疚，也让他面对钱文贵的事，总是不坚决，不积极，更没有勇气找钱文贵算账。当他开完党员大会回到家里，看到钱文贵的老婆“应声虫”拿出装地契的白布包袱时，他觉得顶棚上、墙缝里有无数只眼睛看着他，他感到羞辱，感到愤怒，他咆哮着赶她走。“不要落在群众运动的尾巴上，不要落在群众的后面，不要忘记自己从哪里来。”顿时那些捆绑他的无形绳索松开来。当钱文贵被绑着站在台上，还在和贫下中农较劲，眼看他要胜利时，程仁从人群中第一个跳上台，他骂道“你个害人贼，你把咱村子糟践的不成。你谋财害命不见血，今天是咱们同你算总账的日子”，要钱文贵跪下，他抖开那个白布包袱，告诉群众昨晚这个大坏蛋还派老婆收买他，“咱只有一条心，咱是穷人，咱跟着穷人，跟着毛主席走到头”。

　　张裕民，暖水屯的第一个党员，从小没了父母，能吃苦、有力气，像头牛一样劳作，养活自己和兄弟。当他遇到八路军时，他不觉地跟他们讲起自己的身世，第一次感觉到委屈、难受，像找到亲人似的，他明白了为什么穷人的命不好，和周围的穷伙伴讲穷人不是天生要当一辈子牛马的，告诉他们他看见的八路军是怎样的，还发展了李昌、张正国，秘密搞起民兵，对付鬼子和村里的有钱有势的人，“他给八路军教成了一个能干的人”。土改政策下来，他既有热忱又有顾虑，盘算着究竟有多少力量，能够掌握多少力量，能否把村子上的旧势力彻底打垮。他盼着上面派人来，让农民不仅获得土地，还要从获得的土地中能团结起来真真翻身做主人，把这一件很困难的事做成。在工作组的领导下，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一个人一个人的争取，张裕民更有依靠，也更懂得团结，在党员大会上他带头检讨，明白要在斗争中团结力量，在斗争中消灭变天思想，才能取得斗争的胜利。

　　郭全、李宝堂是老庄户人的代表，劳作了一辈子，创造的财富都是地主的，老了孤苦一个人，土改了，他们把这辈子的经验和智慧都拿出来了，被大伙推选到评地委员会，也分到了地和果树，翻身当了主人，他们成了老一辈的榜样。郭富贵、王新田、侯清槐、李之祥是年轻农民的代表，他们被鼓励和启发后，敢于斗争，积极参与村里的工作，他们是新一辈农民的榜样。董桂花、周月英是妇女农民的榜样。还有打锣的老吴，写得一手好字的刘教员，认真负责的民兵队长张正国，爱学习的李昌，积极肯干的顾涌一家……

　　这些普通的农民被动员和组织起来后，让几千年的封建剥削阶级顿时失去了优势，那些恶霸地主低下了头，都处于高度恐慌和不安全之中。土改的胜利到底是精英创造的，还是群众创造的？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中的工作组作为领导层，确实都有其个体的优秀，他们的文化道德超出农村干部和村民，文采他们作为革命者，也存在着实践积累不够，组织管理能力不足，这是客观事实，优势是他们与人民群众没有根本利益冲突。找到和激活群众中最可能觉悟者，并把他们选拔到党员干部的地位上，形成基层组织，依靠群众，启发群众，帮助群众，充分发挥群众的能力和智慧，结合群众的觉悟与组织，创造天下无敌的政治态势，当工作组离开暖水屯后，如书中所说“世界由老百姓来管，那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困难呢。”坚持走群众路线才是土地改革胜利的关键。

　　以工作组的领导作用去解释土改胜利的原因，这是不科学的，也是不客观的，因为突出精英，就会遮蔽群众觉悟与组织奋斗的决定性作用。

　　三、无产阶级夺取政权，是解决经济压迫的必然路径

　　如农民李之祥想的“你那么高兴的讲，谁也不高兴听，你要不能把钱文贵扣住，把他们的同伙，他们的狗腿子抓住，你就给地也没有谁敢要。”书中从找李子俊要地契失败开启了土改的经济斗争，到大伙在果树园热火朝天的忙碌，再到找江世荣清算要地契的初胜，最后到分浮财分土地的翻身乐，这是一系列经济斗争；从六小时的群众大会开始土改的政治斗争，到走访群众的摸排，再到合作社里第一个斗争谁的争论，再到恶霸钱文贵批斗的决战，最后到加强村里组织，这是一系列政治斗争。

　　经济斗争容易搞起来，但歇下去也很快，如前两次清算，穷人分的粮食很快吃完，连副村长家都又不够吃，侯忠全把到手的地契又退还给地主；果树园的热闹和找江世荣要地契的胜利，没有持续两天就被谣言和猜忌冷下来了。只有当把第一尖钱文贵拿下了，人们才像过节一样兴奋起来，全村人都涌到戏台参加地主恶霸批斗会，才敢参加示威游行，才打心底里高兴。

　　土改，不仅废除先前存在的所有制，消灭私有制，打破土地等资产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现状，更是让几千年受压迫的农民翻身做主人，推翻了压在头上的有钱有势的人，夺取了政权，建立了无产阶级专政。

　　“无产阶级要实现经济需求，必然采取物质手段和方法夺取政权，这既是经济需求，也是政治需求。”摘自马克思主义的核心理论。书中在最后几个章节中，描写民兵们的训练更加紧了，要做人民的保卫者，他们要村子上没有一个坏人敢活动；“他们把最近参加的党员也统计了一下，连就有的共三十九人。”短短二十多天，党员增加了三十个；“要多开小组会，听取大伙的意见。要教育他们，只要自己团结，坚决反对封建势力才能保障胜利”，他们很细密的把收秋，出夫的事情和人员布置好了；在游行的牌子上，“彻底消灭封建”“团结起来力量大”“拥护土地改革”“咱们要永远跟毛主席走”“共产党万岁”“毛主席是咱们的救星”，临时还找人画了毛主席画像，开会前程仁带领村民给毛主席像三鞠躬。这些都是在实现了经济需求后，农民的政治需求。

　　小说最后，刘满领着百来个年轻力壮的人开赴怀来挖战壕；工作组的同志吃了晚饭后，分别奔赴新的工作岗位，二十多天的驻村土改工作结束了，新的革命工作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