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国内多地遭遇洪涝灾害,从广东怀集到贵州溶江,再到湖北咸丰,几乎每一场灾难刚过,紧接着就迎来“募捐时刻”。而在各大平台的新闻评论区,公众的反应却已明显不同于以往——那种一呼百应、纷纷转发的氛围正在悄然退潮,取而代之的是沉默、质疑,甚至反感。
这种变化并不是突如其来的偶然情绪,而是社会风气长期演变的结果。从献血到捐款,从医疗到教育,无不充斥着肮脏的黑幕。从罗帅宇到黄杨钿甜,从“北极鲶鱼”到“协和4 4”的董小姐……一个时代如何塑造舆论、如何榨干情感、如何利用善意,又是如何在一次次重复中消磨人们的信任和同情的,这些线索早已埋藏在生活的缝隙里。
地铁上满是困倦的面孔,每个人都蜷缩在手机的光里,沉默、麻木、疲惫。朋友之间少有交谈,各自低头刷屏。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和谁好好说话了,甚至觉得说话本身是一种累赘。他们活在算法定制的内容流里,被精准投喂欲望和焦虑,被动接收情绪却难以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人们不再信任语言,也失去了与他人建立连接的耐心。
学校里,孩子们在背诵“人生的意义在于努力拼搏”、“长大要考公务员”、“要赚大钱买房”这些看似励志的内容,却没有人再和他们谈什么是理想、什么是正义、什么是人生可以有的多种可能。他们从很小就被告知,这个世界只奖励赢家,而赢家只存在于金字塔顶端。于是,一个人的价值就被早早地折算成“是否有前途”“能不能挣钱”。
成年人也一样。他们在各种社交平台上小心经营人设,像产品一样包装自己,时刻焦虑“被看见”“被认可”。他们的工作变成了“绩效考核”的数字游戏,情感变成“合不合适”的精算判断,生活则是一连串从早上闹钟响起到深夜躺倒床上为止的例行操作。快乐不再来自真实的交往和成就,而是源于购物后的快感、点赞后的虚荣、中奖时的幻觉。
但他们并不愚蠢。他们知道生活出了问题。他们知道自己越来越孤独、越来越焦虑、越来越空虚。
只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们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是别人比自己更聪明,是命运对自己不公。他们没有办法把这些碎裂的感受连成一条线,更无从识别那条线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力量。
这一切看起来像是社会风气的变坏,是人心的冷漠,是教育的失败,是文化的沦落。但如果我们不满足于这些肤浅的归因,就必须问一个更本质的问题:是谁在从这一切中获利?又是谁在悄无声息地将这种腐朽制造出来,并维持下去?
在资本主导的社会中,追逐利润是最高准则。一切价值的衡量都让位于货币的交换逻辑之中。这种逻辑必然导致道德的异化、人与人关系的商品化、文化的庸俗化与精神的空心化。当人们开始习惯于“无利不起早”,当“善良”“忠诚”“理想”被当作“傻”或“工具人”的表现时,社会的道德基础已经被资本侵蚀得千疮百孔。
这一切腐朽,并不是某种自发生成的混乱,也不是某种历史的意外,而是资本逻辑长期深植社会结构的结果。资本并不满足于占有你的劳动时间,它要侵入你的思想、你的身体、你的关系、你的情感乃至你的欲望系统。它要你在醒着的时候为它卖命,在休息的时候为它消费,在空虚的时候为它创造新市场,在痛苦的时候自我责备而非质疑它。
资产阶级深知,仅靠压迫是维持不了秩序的。枪炮可以镇住一时的反抗,但无法根除人民内心的怒火。真正的统治,是让被统治者忘记自己被统治;是让人们觉得世界本就如此,不可改变;是让他们以为贫穷是命运,不公是常态,孤独是必然。
腐朽,就是最温和、最隐蔽、最彻底的统治方式。
于是,他们用娱乐消解思想,用消费掩盖痛苦,用短暂的快感遮蔽长期的剥削。他们把本该用于团结和思考的空间,用各种“内容”灌满,把年轻人本能的愤怒导入游戏、漫画、潮牌和虚拟世界,让他们在虚构的世界里宣泄情绪,却永远无法形成真正的力量。他们制造出形形色色的“生活方式”“人生理想”“个人奋斗剧本”,却从不让人们去问,为什么我们只能靠内卷和妥协来换取基本的尊严?
不仅如此,腐朽还创造了新的利润来源。焦虑本身成为可以变现的资源。各种培训班、情绪疗愈、心理咨询、灵修课、美容医美、数字焦虑产品、虚拟情侣、冥想App、注意力管理……无不从人们的痛苦中切割出新的消费品类。在你遭受剥削之后,他们还会卖你一种“自我疗愈”的幻觉。痛苦既是压榨的结果,又是新的商品——这便是资本主义的双重暴利。
当人们丧失了对自身命运的解释能力,丧失了对共同敌人的识别能力,丧失了对组织与团结的信任与想象,便彻底沦为孤立的个体,只能被逐一收割。于是,整个社会看起来依旧“有秩序”,灯火依旧辉煌,GDP数字依旧增长,可人们的精神早已萎缩,生活早已干瘪,现实像一座套着霓虹皮的空心城市。
这,就是资产阶级的胜利。
真正可怕的是这样的胜利不是靠镇压、不是靠战争,而是靠“同化”。靠文化的入侵、语言的改造、情感的操控、生活方式的塑造。让青年人从小失去信仰,让工人互相鄙视,让家庭变得破碎,让学校只培养服从的螺丝钉。
这种精神的殖民,让人们即使活在剥削中,也不再觉得自己值得拥有另一种生活。这才是腐朽最深层的可怕之处。
当一个社会“看上去一切正常”,但人们普遍感到空虚、焦虑、麻木、孤独、绝望,而又无力言说时,那不是一个偶然的时代病症,而是资产阶级胜利的勋章。他们靠的不只是剥削,更是腐蚀。而我们若不能看清腐朽背后的阶级逻辑,便会在烂泥中沉沦而不自知。
那么,资产阶级的胜利就达成了。他们不再需要统治,因为整个社会已经变成了一台为他们运转的巨型机器,而所有人都成了无法逃离的齿轮。
但这种胜利是脆弱的,是暂时的。因为真正属于人民的意识,总会在某一刻,在某些人身上重新觉醒。它可能是在一次工资被克扣时的愤怒,是在看到同伴倒下时的心疼,是在阅读一段文字时的猛然顿悟。那种觉醒是微弱的,但一旦它被点燃,就像星火一样,可以照亮整个现实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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