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日凌晨,一名27岁的女子在三亚旅游时被蛇咬伤身亡、不幸离世的悲剧,引发广泛关注。
该名女子于2日凌晨0时许步行回酒店途中被不明物咬伤并流血,回酒店简单消毒处理后,于01:05打车到达三亚中心医院。由于医院不能确定被什么品种的蛇咬伤,要求患者抽血化验等结果,结果这一等就拖了4个小时,直到患者情况加重又转至某战区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
死者家属的自述
三亚卫健委的通报
这起医疗事件的真实情况目前正在被调查,仅从各方叙述来看,笔者认为板子只打在涉事医院头上未免有失公允。
目前在正规医院治疗毒蛇咬伤的“规范”方式就是给患者注射抗蛇毒血清。按照《中国毒蛇咬伤诊疗与急救指南》,首先需要辨认毒蛇种类,再针对特定毒蛇的特异性抗蛇毒血清。
抗蛇毒血清的工作原理,是首先给马、羊等动物注射微量的特定蛇毒,刺激其免疫系统产生针对蛇毒的特异性抗体,再提取动物血液中的抗体并提纯后制成血清,这些抗体能精准识别蛇毒中的关键毒性蛋白,阻止其攻击细胞或干扰生理功能,最后抗体与蛇毒毒素结合,形成无毒复合物,随人体代谢排出。
根据中国毒蛇咬伤救治中心数据,正确的初期处理可将蛇伤死亡率降低80%以上。
但是,抗蛇毒血清有一个很大的局限性:
1、需要针对不同种类的毒蛇使用不同的特异性抗蛇毒血清。只有知道被何种毒蛇咬伤,才能确定用哪种血清;
2、目前我国上市生产的抗蛇毒血清有:抗蝮蛇毒血清 、抗五步蛇毒血清、抗银环蛇毒血清、抗眼镜蛇毒血清,虽然可以覆盖大部分品种的毒蛇,但依然很多稀有品种覆盖不到,有些伤者靠现有血清根本无法救治;
3、由于抗蛇毒血清价格较贵、储藏条件较高,使用频率不高,因此国内大部分医院都没有抗蛇毒血清的储备,例如此次涉事的三亚中心医院就没有储备。
所以,一味地去指责医院意义并不大,而是有些问题需要被系统性地改变了。
这起悲剧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村里目睹的一场毒蛇咬人事件。
当时大部分农民家庭住的还是土坯房,为了防虫蚁,人们要在衣柜里放樟脑丸。有一天清早,邻居的呼喊吸引来了准备外出务农的村民,原来是这位邻居家有人早上开衣柜找衣服时,小臂被爬进衣柜的毒蛇咬伤了,伤者已经有点头晕。
村民们纷纷跑过来帮忙,用布条绑住伤者大臂,用高度白酒清创,还有人从家里拿来了蛇药,几片给伤者口服,几片磨成粉末洒在了创口上。最后,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忙用架子车把伤者送去了大队的诊所……没过两天,伤者就健康地回来了。
听伤者家里人讲,诊所医生也只是给切开创口取了蛇牙,每天输一瓶盐水,主要的也是给服蛇药片,还有就是创口换药。而那种蛇药原来是很便宜的中药片。
一群文化水平不高的农民为什么会懂得蛇伤急救的知识呢?母亲告诉我,原来是大集体解散之前,生产队的赤脚医生会在农闲的时候给大家做些医疗培训,其中强调了被毒蛇咬伤要尽快阻止血液流动。我小时候风寒感冒,都是母亲给我拔火罐、熬姜汤,夏天用陈年的艾叶煮水洗澡,冬天手生了冻疮也用的是土法制的冻疮膏。受益于赤脚医生的培训,大部分农户家庭都具备一些基本的中医手段。
我之所以对小时候的这件事记忆深刻,是因为当时大人们对毒蛇绘声绘色的描述,让我对蛇产生了阴影。哪怕是现在去动物园,看到玻璃箱里的蛇,也会本能地紧张。
后来因为看人民公社的历史,又去看了毛主席创办赤脚医生制度和发展中医药的历史,才对儿时蛇药的来历有了一点认识。
1954年,南通市政府为挖掘民间医药,遍寻名品古方。当时南通街头有一个叫季德胜的“蛇花子”,祖上四代治蛇毒,从小跟着老爹在江湖卖艺。那时的季德胜揣着祖传药丸子走街串巷,救人从来只收仨瓜俩枣,碰上穷苦人家甚至分文不取。
南通的市卫生局领导、南通名中医朱良春听说了季德胜的事迹,三顾茅庐请他进南通中医院。季德胜一再拒绝,就是担心自己“江湖郎中”的身份给政府抹黑,当地政府直接破格给他发医师证。
为报答政府的知遇之恩,季德胜毅然决然地把祖传的治疗蛇毒的秘方无偿捐献给了国家,这个秘方是在他多年亲身试毒、博采众方改进而来的。南通市政府高度重视,为此筹建当地第一家制药厂——南通制药厂。因为疗效显著,季德胜蛇药畅销国内外,建厂第二年就盈利104万元。
季德胜
1958年,全国医药卫生工作先进代表大会和全国文教群英会在北京召开,季德胜受到了周恩来总理亲切接见,并向他传达毛主席的嘱托:传承好祖国中药良药,为救治更多的蛇伤病人贡献精湛的医术。
说起那时的蛇药,可远不仅仅是一个季德胜蛇药。
1958年,福建省卫生厅特聘黄氏蛇伤第二代传承人黄守林到福建中医学院附属人民医院设立蛇伤科。自此,“江湖客”成为了“福州大医院的医生”,黄氏蛇伤学术流派传于福州。黄守林在祖传秘方的基础上,博采众“方”,从36位蛇医的256种草药中,比较性能药效、多次试验,配制成“蛇伤救治散”。之后相继创制出蛇伤解毒片、福建蛇药,广泛运用于临床毒蛇咬伤治疗,并著书《黄守林治疗蛇伤经验》、《毒蛇咬伤防治》规范蛇伤诊疗。福建省蛇伤救治中心至今享誉全国,每年收治患者500余人,治愈率达99.8%。
这样的事迹还有很多。新中国成立以后,劳动人民第一次当家做主人,那些旧社会地位并不高的民间土中医也受到了极大鼓舞,越来越多的中医参与到50年代开始的“献方”运动,其中便包括大量的治疗蛇毒的验方和偏方。仅仅是江苏的南通医学院一家机构,就收集到治疗蛇伤的验方和秘方60多个、单味中草药250余种。经动物筛选出有效的单味药物16种,组成200余个复方。通过反复的动物对照组和给药组对比实验复筛,先后研制了“731蛇药”和“江苏蛇药”。
50年代国家中医政策调整后,广东、福建等多个省份的中医研究机构均通过献方、采风和召开民间蛇医经验交流会,搜集到大量蛇伤药方、进行改进,并举办治疗毒蛇咬伤训练班进行推广,为减少毒蛇对劳动人民造成的生命和健康危害作出了巨大贡献。
不仅有中医药的内治手段,当时的人们还搜集到一些更加简便易行的中医外治毒蛇咬伤的方法:
《赤脚医生杂志》1973年第3期
中医治疗蛇毒的这段光辉经历,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而今世人大多只知道被毒蛇咬伤了,必须要注射抗蛇毒血清,普通人关于毒蛇咬伤后应急处置知识更是一片空白,还比不上80年代前的老农民。根据急诊科数据显示,约67%的蛇伤患者在初期处理上存在错误。这与赤脚医生制度被全盘否定,是有很大关系的。
在一些媒体的宣传中,更是堂而皇之地讲中医药对蛇毒只有辅助治疗作用,“目前医学上公认的蛇伤特效治疗手段只有抗蛇毒血清”。这种状况背后正是多年来中医药被诋毁、被排挤的真实处境。
中医药对治疗蛇毒究竟有没有效果,抛开人们的口述,仅仅是翻看一下40多年以前国内的医学期刊,就有大量关于中医药治疗蛇毒的临床案例。
1964年西医主导的《人民军医》第4期刊登的报告
1960年8月28日,空军飞行员朱保祥被蝮蛇咬伤足部后,下半身已红肿,蛇毒开始串胸,生命危在旦夕,医院束手无策。卫生部急电南通市人民政府,指令季德胜乘坐部队专机急赴武汉抢救朱保祥。季德胜抵达武汉后,立即对其采取内服大剂量蛇药,切开伤口排出黑色毒液外敷蛇药。3小时后,朱保祥全身红肿渐退,昏迷中稍有苏醒。经过7昼夜不间断救治,朱保祥重新站立起来,不久又驾机飞翔在蓝天。
笔者并不否认抗蛇毒血清在治疗蛇毒方面的功效,笔者感到愤慨的是主流医学界对中医治疗蛇毒的排斥和诋毁。相比抗蛇毒血清,中药复方的蛇药往往有广谱抗蛇毒的功效,可以不局限于特定的毒蛇咬伤,而且价格低廉、存储方便,一般的医院完全可以配备。医院在抢救毒蛇咬伤患者时,完全可以一边用中医药的手段紧急施救,一边辨别毒蛇种类、调配抗蛇毒血清,这样就能极大减少患者治疗的延误。
三亚事件中的那名27岁的年轻女子,如果有中医药及时介入,当抗蛇毒血清无效或短缺时,中药解毒、针灸通络、外敷祛腐等疗法可能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就很可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重振中医药事业,不仅为保存文化,更是为生命多开一扇门。中医亡于中药,中药亡于资本。唯有正视衰落根源,才能避免下一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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