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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犬爪牙从不觉得自己在作恶

发布时间:2025-07-30 12:17:10

在每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总会浮现出这样一类人。他们不居庙堂之高,也未必是十恶不赦之徒,却往往站在历史暗影的边缘,用沉默或者麻木完成一道道命令。他们站在命令与暴力之间,站在人民与统治之间,执行、服从、制裁,像一柄锋利却无意识的刀,指哪儿砍哪儿。他们,是帝国机器的齿轮,是系统之手的延伸。

有人叫他们鹰犬,有人说他们是爪牙,也有人干脆骂一句“走狗”。可他们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往往并不认为自己在祸害人民。甚至,他们觉得自己是“尽职尽责”,是在“维持秩序”、“保护国家”,或者,只是在“混口饭吃”。

晚清衰落之时,八国联军入侵,义和团妄图以盲信的方式对抗列强之时。洋人屠城,百姓蒙难,而本应保护人民的地方衙役却拿起了皮鞭棍棒,对准了自己人。

剧作家老舍在《茶馆》中让“二德子”脱口而出一句:“甭说打洋人不打,我先管教管教你!”

你看,他不是不知道谁是敌人,但他知道不能打洋人,打了要惹祸。可老百姓能打,能吼,能踹,这种活儿,他干得顺手。他压根儿不觉得这样有问题,他觉得这是“管事”,是“尽职”。

这一句台词,不是戏剧的夸张,而是时代的真实。在无法对强权表达对抗时,他们选择以暴力镇压弱者,显示自己对权力的忠诚。这种忠诚,是压抑性的、压迫性的,是一种向上服从、向下残忍的扭曲机制。他们无法挑战命令的来源,就将命令的刀锋转向自己熟悉的街巷、邻里与同胞。

他们的内心并不感到羞耻。他们不觉得自己是恶人。因为他们坚信:我只是在做分内之事,只是在服从。我不是制造者,我只是执行者。他们将所有的责任推向系统,推向上级,将所有的暴力合理化为“不得已”。

这种心理的结构,是鹰犬人格最可怕的部分。他们不是疯子,却能冷静地下手;不是恶棍,却在恶中有条不紊地“值勤”;不是疯魔,而是勤勉、沉默、有效率。

老舍没有让这些人消失在清朝灭亡的那一幕。他写到了民国,他让“老警察”在喝茶时感慨:“有皇上的时候,我们给皇上效力,有袁大总统的时候,我们给袁大总统效力……”

对面坐着的宋恩子干脆地接道:“谁给饭吃,咱们给谁效力!”

这不是玩笑,这是他这一类人活着的逻辑。他不在乎上面是谁,是皇上也好,袁大头也罢,哪怕换成洋人、鬼子,只要有饭吃,他就干。这种人不讲理想,不讲正义,只讲实惠。他们从来不去管这权力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干净,他们只看它能不能给自己一口饭。他们从来不想自己站在哪一边,只看自己还能不能站着。

他们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我就是个吃公家的,办差的。”听起来好像挺无辜,仿佛什么责任都不该算到他们头上。可仔细想想,很多坏事,就是靠他们一桩一桩办下去的。有人传话,有人抬棍,有人盖章,有人抓人——他们就像一套机器,各司其职,干得井井有条。等你真追问起责任,他们却个个都说:“不是我,是上头让我干的。”好像谁也不是罪人,坏事就自己长出来的。

这种人,满清末年有,北洋政府有,民国各地政权也不少。有的是当官的腿子,有的是衙门的差役,有的是特务、密探,也有的是“维持会”的头头。看起来只是“管秩序”,其实干的就是帮人维稳、镇压、消声的活。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国为民,其实最关心的还是自己那份差事、那口饭碗。他们看着谁有势,就向着谁;看着谁落魄了,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中国共产党初期开始活动的那几年。那时候,工人罢工、学生游行、农民组织合作社,刚刚有点风气,他们就急了。这些鹰犬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各地警署的“肃共组”“清共队”,还有秘密调查局、军统、中统。一旦查到谁跟共产党沾了边,哪怕是发了几张传单,递了个口信,他们就能连夜抄家抓人,整得人死去活来。

有的是地下交通员,拿着药单送情报,被街口的特务盯上,活活打死在审讯室;有的是办夜校的女教师,教工人识字,也说了几句“旧社会黑暗”,第二天就被人拉去提审,一顿皮带伺候;更有的是早期党小组的骨干干部,像李大钊先生,就是被北洋军阀的鹰犬抓住,枷锁押送,最后吊死在京师看守所门前。

更讽刺的是,这帮人干了一辈子“效力”,最后往往也没好下场。清朝倒了,他们成了“旧势力”;北洋完了,他们成了“余孽”;日伪投降,他们又成了“汉奸”。没哪个主子会真心护着他们,该丢就丢了。他们活得小心翼翼,结果还是成了垫脚石,被历史一脚踩下去。

可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还是觉得自己干得“清清白白”。因为他们脑子里从来没想过是非,只认上下。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站在压迫的一边,只觉得“我只是照规矩办事”。在他们看来,打人是工作,逼供是任务,告密是尽忠。他们最怕的不是干坏事,而是失业、被裁、断了饭路。

这些人,说不上多坏,也不见得多蠢,他们只是选择了最保险的活法。他们相信规矩,但那规矩只保护权力;他们不讲良心,因为良心从来不在岗位职责里。他们可能家里也有孩子,也会给老人磕头,但在执行命令时,连一丝犹豫都不会有。他们把人当成任务,把社会当成单位,只知道“上面怎么说”,不知道“下面怎么活”。

问题就在这儿。当一个社会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说“我就是个打工的”“我可不掺和那套”,当大家都不愿为正义冒一点险、说一句话,只愿意为自己找一个安全的位置,那这个社会就危险了。因为这个时候,最需要人站出来的时候,没人站出来;最需要人喊一声“不对”的时候,大家都装聋作哑。

鹰犬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哪家教出来的。他们往往是一步一步变成那样的:开始只是想混口饭吃,后来变得谁都不信,再后来就什么都不问了,只要上头点头,就什么都干。他们自以为聪明,其实是麻木;自以为中立,其实是在帮恶势力。他们不是刀的主人,却愿意做刀柄。

在一个权力频繁更替、政局动荡无常的时代里,这类人将“效忠”降格为一项交易:忠诚不是对理念、对国家、对人民,而是对“饭碗”。

这就是那种鹰犬人格的本质所在。他们的生存哲学中,只有饭吃与饭不给吃的区别,而没有正义与非正义、压迫与反压迫的划分。他们将自我抽空,只保留一个“工具化的服从体”。他们不害怕屈辱,因为他们根本不觉得那是屈辱。他们不反思自身是否正义,因为正义从未在他们的字典里出现过。他们把所有的罪恶,统统“上交”给系统,然后一脸轻松地说:“我只是个办事儿的。”

这样的角色,并不只存在于文学里。

他们在真实历史中随处可见。清末镇压维新人士的团练、负责逮捕新党的捕快,在北洋政府里升起的密探、巡警,在南京政府的特务机关中那些蓝衣社的“干将”,再到伪满洲国和各地伪政权中那些“维持会”“保甲长”……这些人或拿着鞭子,或捏着笔杆子,或藏着密报,他们穿梭在权力的每个缝隙里,自以为稳妥地站在“体制的背后”,实则成为了祸乱的递刀者、压迫的放大器。

鹰犬并不觉得自己在祸害人民,因为他们从未认同人民这个群体。他们认同的是上级,是系统,是命令。他们与百姓同吃同住,却早已在心理上划清了界限。他们一手执法,一手领饷,将人民当成了对象,而非自身。他们甚至以此为荣,自觉高人一等。正因为他们曾是人,所以堕落才显得尤其彻骨。

这正是鹰犬人格的根本:在不反思中活着,在盲从中完成一生。他们或许不是主动作恶的人,但却因被动服从成为恶的通道。他们并非铁石心肠,而是在逐渐沉默中学会了将良知关闭。他们的日常是职责,他们的职业是工具,而历史,将他们永远写在了边缘,却也无法忽视他们留下的伤痕。

在那个时代,他们只是无数小人物中的一员。可正是因为太多的人选择了“服从”,正义才一次次被延宕;正是因为太多的人甘于做鹰犬,黑暗才一次次笼罩着人间。他们从不认为自己在做错事,他们只是没勇气做对的事。

而最深沉的悲哀,是这一切,竟显得如此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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