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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 | 访谈马姆达尼高中同学:纽约来了个年轻人?

发布时间:2025-07-10 09:17:23

  原编者按

  6月25日,一位在海外从事学术研究工作的朋友向我介绍了一位纽约左派Alexa,并对我们说,在纽约市长候选人,民主社会主义者佐兰·马姆达尼的选举问题上,她能够给我们提供一些有意思的视角。Alexa自我认同为马克思主义者,作为工会组织者长期参与工人阶级的斗争,也不可避免地参与过纽约的地方政治。非常凑巧的是,她恰好是马姆达尼的高中同学。

  值得注意的是,Alexa其实并不信任美国的选举政治——这一判断并非来自于传统马克思列宁主义对“议会斗争”路线的天然鄙夷,而是更多源于她作为纽约地方政治的深度参与者的经验,她的个人经历让她更能够了解选举政治的限度。然而,在这样的背景下,她依然积极参与了马姆达尼的助选活动,为他上门拉票,并对选民进行电话游说,在马姆达尼在初选中胜出之后,她同样也感到振奋。

  2025年6月29日,本号发布了一篇关于马姆达尼的介绍。实际上,这篇介绍在很大程度上是我们这次访谈的先导——为了准备此次访谈,一位朋友搜集了一系列关于马姆达尼的各类报导,并观看了相关的视频和采访,随后形成了一篇篇幅不长,叙事力求精简的介绍。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10天后的今天,这篇访谈得以如期推出。

  不过,由于各种客观条件限制,我们没有机会与Alexa进行即时性的交流,本次访谈是以我们一次性提供问题提纲,她一次性回复的方式完成的,因此难免多有疏漏与语焉不详之处。如果大家对具体细节有兴趣或想追问之处,可以在评论区留下自己的问题。我们将会挑选评论区点赞数量最多的几个问题,与Alexa进行进一步交流。

  受访者 | Alexa

  鸣谢| 谭普罗、丸久须

 

美国的地方政治游戏是怎么玩的?

  307:由于本次的采访是面向中国的读者们,因此我们首先还是需要对美国地方政治的整体格局,尤其是纽约市的地方政治结构进行简要概述。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吗?

  Alexa:嗯,美国的地方政治当然在很大程度上也会与全国性的议题相互影响。比如在地方层面,也有MAGA,自由派和左派之间的相互较量。但是我们知道美国是一个联邦制度的国家,也就是说,各州的地方选举规则和惯例是截然不同的。不过在全美范围内,投票日通常是固定的,一般会在11月第一个星期二举行普选投票,决定民选公职的人选。需要注意的是,选举日并非全国性的假日,而且只有已登记为选民的美国公民才能参与投票。

  不同的州有不同的选民登记制度,不过一般而言,一些流程性的问题(例如登记流程、投票登记名单的管理维护方式)会导致部分民众失去投票权。而且进一步说,在全国范围内,大多数有投票权的人,也并没有参与投票。因此,无论是联邦层面的选举,还是州一级和县市一级的地方选举的结果,最后都是由少数人决定的。

  6月24日的纽约市选举是党内初选,选举了包括纽约市长在内的多个市政职位。各州有不同的初选制度,比如纽约市实行的是封闭式初选,即美国公民只有在登记为某一政党的党员之后,才能在纽约市参与该党的初选——也就是说,你要先把自己登记为民主党人或共和党人,你才能在相应政党的初选中投票。今年2月,佐兰·马姆达尼的团队发布了一系列视频向选民科普了这一信息:如果他们未登记为民主党人,就必须在2月14日的截止日期前重新登记为民主党人,才能在6月24日的初选中为他投票。正是由于选举规则的复杂和晦涩,佐兰的胜选才显得尤为难能可贵。

  307:一般来说,纽约市的左派是如何参与地方政治的?我曾和几位民主社会主义者组织(DSA)的成员聊过,其中不少人似乎对DSA纽约党支部的运作方式持有批判态度。此外,探讨一下纽约市更广泛的左派政治生态,以及您个人参与地方政治的经历,也会很有帮助。

  Alexa:美国左派在是否参与选举政治这个问题上有着长期的分歧和争论。比如说,现行的两党制模式不仅压制了左派候选人的政治空间,也压制了一系列相对进步的政策——它通过一系列制度设计,把那些为民众,为工人服务的候选人和政治计划都边缘化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大量资本涌入了选举政治当中,并通过各种半合法的灰色渠道流向政客本人。我在这里举一个例子,在联邦政府当中,有许多政客都从美国以色列公共事务委员会(AIPAC)获得资金支持,它涉及的资金规模和涉事政客的数量是触目惊心的,而且无论是民主党人还是共和党人都牵涉其中。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在美国,无论是在地方县市、州一级,还是联邦层面的官僚体系,实际上都根本不具备执行社会主义性质政策的能力。

图为美国前国务卿布林肯与AIPAC主席MichaelTuchin

  另一方面,左派中支持参与选举政治的派别(尤其在DSA内部)可能会认为,他们可以通过介入选举政治的渠道来提升曝光度,以此来为社会主义者积蓄力量,还可能为工人争取到切实的物质利益,改善他们的工作条件。我本人没有参与DSA纽约市分会的活动,但是在DSA的各个地方分会当中,纽约市分会似乎尤其重视选举政治,并且他们的确已经在市议会、州议会中赢得了一些席位,当然,我们知道AOC(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还进入了联邦一级的国会。

  尽管这些成功让社会主义理念进入了全国政治讨论的视野,但在过去九年里(自特朗普首次胜选以及DSA加速发展以来),美国的媒体环境和政府议程已明显右倾,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美国正迅速滑向法西斯国家。

  因此,总体而言,在过去几十年里,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运动(在很大程度上)始终未能在选举领域引领方向,并取得重大胜利。自2016年至今,DSA仍是美国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当然,有一些经DSA背书的候选人确实在国会、州和县市级选举中胜出,但关键在于这些是“经DSA背书”的候选人——他们找DSA背书是为了赢得选举,但是他们实质上还是普通政客(也就是说,他们未必真的认同DSA的理念——编者注)。我的印象是,无论是DSA内部还是外部,都存在这样一种批评:该组织未能成为一个“工人阶级政党”,或者说已经偏离了“工人阶级政党”的属性——真正的“工人阶级政党”即便要参选,至少应该做到由党员推选候选人,针对性地角逐特定职位。

  过去几年,DSA纽约市分会已经具备了赢得市议会和纽约州议会席位的能力。或许是因为相比规模较小的DSA地方分会,他们拥有更丰富的经验和更完善的体系。至少从外部来看,即便其他组织行动(例如2020年“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后,围绕废除警察制度和监禁体系开展的一系列行动)遭遇挫折,DSA纽约市分会在地方选举领域的影响力仍得以维持。

  在纽约市,还有其他一些历史更悠久的,致力于选举政治的项目,比如“工作家庭党”(Working Families’ Party, WFP)。但是工作家庭党常常给人一种把选民当猴耍的感觉——在2024年美国大选中,该党不仅支持了卡玛拉·哈里斯,还让她以工作家庭党的名义参选。所以作为纽约市的选民,你的选票是长这样的:特朗普(共和党)、哈里斯(民主党)、哈里斯(工作家庭党)。这听起来是不是很诡异?对吧?工作家庭党作为一个政党的感觉,和民主党差不多——几乎算不上一个真正能让选民能参与,作为党员去活动的政党,更何况他们背书的对象往往与民主党候选人没有区别。不过,该党在进步派圈子里仍保持着一定的曝光度。在这次初选中,工作家庭党为马姆达尼的竞选活动提供了更多曝光机会,也确实给他拉了票。

工作家庭党

  此外,在选举领域,还有大量基于身份认同的组织,它们会动员成员参与拉票活动,也在此次选举的联盟构建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像“犹太人争取种族与经济正义组织”(Jews for Racial and Economic Justice, JFREJ)就是这样的例子。

  我参与纽约市地方政治,主要是通过我的工会——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作为UAW(美国东北部各州与波多黎各,9A地区)的一员,我们投票支持了市长初选中的一批候选人,包括马姆达尼和布拉德·兰德 (Brad Lander,纽约市主计长,进步派技术官僚,在这次选举中与马姆达尼深度合作——编者注),并建议工人们“践行‘D.R.E.A.M’原则(即‘Don’t Rank Evil Andrew [Cuomo for] Mayor,不要给邪恶的安德鲁·科莫投票让他竞选市长’)”。不过,无论是地方还是全国层面的选举政治,我大多选择不参与。

  我最早参与工人权益倡导的经历,大概是在11岁左右上小学的时候。我就读的公立小学有一套独特的课程体系,鼓励学生批判性地参与公民生活。当时,或许是与某个组织合作,学校的家长和老师安排了包车,带学生和监护人前往纽约州首府奥尔巴尼,与州议会议员会面,游说他们增加对纽约市公立教育的投入。当时作为孩子,我们拿到了一份讲稿,里面提到了一个巨大的差距:相比于纽约市内公立学校的学生,纽约州内其他地区每个学生所获得的公共资金要高出许多。或许从那时起,我第一次隐约意识到:参与选举活动,可能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却只能换来有限的成果——直到今天,纽约市的公立学校仍是全美种族隔离最严重的学校系统之一,而且与该州其他地区的学生相比,纽约市公立学校学生的人均投入依然低得多。

佐兰·马姆达尼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307:另外,您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佐兰本人?我希望我们的读者能对他有一个相对鲜活的印象。在中国,他的公众形象还是比较模糊的——尽管他的父亲作为一名左翼人类学家,在国内的左翼学者中拥有一定知名度,但我们对佐兰本人知之甚少。所以,如果您方便的话,能否讲讲他是个怎样的人?

  Alexa:巧了,我和佐兰・马姆达尼是高中同学!他当时是校足球队成员,还参加了演讲与辩论队,而且据我所知,他确实是个好学生。那时候的他就和现在一样,性格开朗爱笑,待人友善。我记得他当时竞选过学生会职位,但没成功!我们高中的竞争非常激烈,这种激烈在大学录取环节体现得尤为明显——即便后来同学们彼此都不再联系了,大家也还记得我们各自考上了哪所大学。佐兰当年考入了鲍登学院,那是缅因州一所知名的小型文理学院。之后几年,他在音乐行业发展,他既是制作人,也以“Young Cardamom”为艺名当歌手,创作融合乌干达和南亚美学风格的嘻哈音乐。

账号上有三个视频,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听

  对于我们这些三十出头的美国左人来说,伯尼·桑德斯的首次总统竞选给我们许多人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桑德斯给我们做了个示范,展示了如何把我们坚持的那些价值观,比如公平正义等等转化为具体的政治行动。佐兰曾公开谈及2016年伯尼·桑德斯的总统竞选,称这场竞选点燃了他的政治热情,促使他加入了DSA。

  其实读书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佐兰的政治立场是什么,不过我猜他的左翼认同应该得益于他的家庭,他的家庭背景可能能让他在成长过程中接触左翼信息,并一步步构建,表达自己的左翼身份。说起来,他这种情况在美国是极为罕见的——我身边许多一起参与工会组织工作的同志,其实都成长于保守派家庭。作为一个在美国长大的社会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我们需要花大量的精力来进行自我教育:我们要重新认识美国作为一个帝国主义与殖民主义霸权的历史,并一点点让自己相信人民群众的力量,并以此为导向行动,同时,我们还需要理解现实的物质条件。我相信佐兰在他的成长过程当中更容易接触到这样的信息。在大学期间,他与其他人共同创立了鲍登学院的“巴勒斯坦正义学生组织”(Students for Justice in Palestine)分支。

  我认为,即便在全美的政治格局中,佐兰也称得上是一位非凡的人才。他仿佛无处不在:在各大播客和媒体的采访中,他总能紧扣主题、提出深刻的见解;你可能在公园里偶遇他;他频繁出现在全市各地的集会上;不知为何,布鲁克林、皇后区和布朗克斯区的每场初选拉票活动,似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似乎从来不会疲惫,始终坚守着“让纽约市更宜居(降低生活成本)”的主张。他与选民交流时,毫无居高临下之感。

  我想,公众早已习惯了那些只会说些陈词滥调、拿不出未来政治愿景的政客。而佐兰则向对立政客和媒体施压,要求他们正视这一套以大多数纽约市民为核心的政治纲领。当媒体回避报道他竞选活动中的核心议题,当对手以种族主义言论攻击他的国籍和宗教时,我希望公众能看清:主流政治操弄者的行为是缺乏诚意的。

科莫团队在竞选时修了马姆达尼的照片,让他的胡子看起来更黑更浓,试图吹穆哨

  307:如果合适的话,您能否从左翼活动家和政治家的角度对佐兰进行评价?一位DSA的朋友对他评价不错,认为他的政治履历与社会主义运动的原则高度契合。不过,也有人担心他可能会成为下一个AOC。

  Alexa:我认为佐兰是一位极具政治原则的政治家,他是真的会把(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作为开展政治活动的依据和动力,这点在美国是极为罕见的。在住房、税收等主要政策领域,有一批优秀的学者为他的竞选活动提供自己的见解,也有人直接参与撰写了政治纲领的相关方面,这些专业人才的阵容令人瞩目。同时,也有左翼媒体仔细对比过他与AOC等其他进步派政客,相较之下,他提出的政治愿景有着更加深厚的学理基础,有着过更加严谨的准备工作,在政策落实方面也表现出了更坚定的决心。巴勒斯坦问题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当被问及(以色列国的)“国家合法性”时,佐兰保持了相对坚定的立场(即便对于左翼人士来说,可能他表述的立场还不够“彻底”),相较而言AOC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则极为摇摆不定。

  对我而言,最能体现佐兰坚定的社会主义信念的事件之一,是他在2021年与纽约出租车工人联盟(New York Taxi Workers Alliance)的出租车司机一起为争取债务减免而发起绝食抗议。Uber、Lyft等网约车应用的出现,让出租车“牌照”迅速贬值——司机或出租车公司必须购买这种牌照才能运营出租车。当时出租车司机面临的债务危机极为严峻,甚至有司机因此而自杀。佐兰不惜以身体为代价,为这一问题带来的关注度、与身处危机中的工人并肩作战的决心,以及为推动债务重组与减免所提供的支持,在当代美国选举政治中实属罕见。

2021年参与司机行动的马姆达尼

  关于他是否会成为下一个“AOC”(即在政策和言论上向中间派民主党人靠拢、放弃“解放巴勒斯坦”这一全球性事业、进而导致DSA在全国层面撤销对他的支持)这个问题,我认为,如果佐兰也开始在原则上妥协,那他或许会成为左翼参与选举政治的最后一个案例,让左翼群众彻底放弃选举策略。

  眼下,佐兰目前取得的一项重大成就,也正是让左翼重新燃起希望的关键,在于他始终能紧扣核心主张展开竞选活动。他是一位极具天赋的演说家,一些最精彩的言论甚至是他即兴发挥出来的。和同志们交流时,我们发现佐兰之所以总能流畅地将话题拉回竞选政策和关乎工人利益的议题上,正是源于他对世界有着连贯且基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理解——社会主义是一门科学!

  此刻,左派很容易信任他:一个如此坚定信仰社会主义、在与正义相关的讨论中成长、在国际舞台上直面并顶住种族主义和伊斯兰恐惧症攻击的人,会牺牲那些支撑他走到今天的原则吗?要知道,他的出现已经重塑了纽约市选民的人口构成。答案是:有可能!如果将希望寄托于个人而非制度,那么这种风险就会始终存在……

  我希望佐兰不会让国内外的左翼力量失望。尽管他似乎不太可能主动背叛自己的原则,但某种程度的妥协或许在所难免——至于妥协的程度和方式,想必时间会给出答案。

  在纽约市乃至整个左翼社群中,我们必须提出的问题是:如何让我们选出的领导人承担起责任?政客总会让我们失望。佐兰的竞选纲领中有一个核心主张,就是要打破这种惯例——他宣称会为纽约市民服务。但左翼涉足选举政治的前车之鉴太多了。

  我住在加州奥克兰市时,曾在美国劳联-产联(AFL-CIO)的地方劳工委员会任职。当时有人告诉我们,委员会的一项主要职能是为地方选举中的政客背书。我记得有一位政客“赢得”了委员会的背书,他在上任后推动了多个大型建设项目,却不要求项目使用工会工人。可委员会不仅拒绝斥责这位政客,还在接下来的选举周期里继续为他背书。这位政客就属于那种以“两害相权取其轻”为理由得到工会支持的民主党人。

  如果工会组织、DSA或其他“左翼”团体,连向寻求我们背书的候选人落实纪律处罚和问责的能力都做不到,又怎能在我们自身组织内部建立问责机制呢?毕竟,尽管DSA在全国层面撤销了对AOC的背书,DSA纽约市分会却仍在支持她,而且还会继续投入关键力量和志愿者资源,助力她赢得选举。

  307:此外,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否评价一下他的政治纲领和选举联盟?就您个人而言,他的哪些政策提案最具感召力?另外,也想请您谈谈哪些力量在支持佐兰?我了解到有不少关于志愿者团体为他上门拉票的讨论,还有一些文章提到UAW等工会在此次选举中对他表示了支持。如果您方便说的话,他是如何争取到工会支持的呢?

  Alexa:马姆达尼的竞选聚焦于纽约市的(生活成本)“可负担性”问题。这种侧重点在美国左翼选举格局中显得颇为独特。与伯尼·桑德斯不同,桑德斯通过宣扬“99%对抗1%”的理念(这一说法在年轻一代中广为流传),明确传递财富再分配的主张,而佐兰提出的是简明扼要的核心政策,这些政策能让纽约市民在日常生活中立刻感受到切实影响,不存在任何“涓滴效应”!这些政策无疑是有益且受欢迎的,具体包括:冻结租金、让市内公共巴士免费且快速运行、提供免费的托育服务,以及开设市营的杂货店以降低食品开支。

  当被问及他的市长团队将如何为这些务实项目买单时——主流自由派认为这些项目过于激进,右翼则用“社会主义”一词试图诋毁它——佐兰详细列出了与邻州接轨的企业税率,以及针对超级富豪的边际税,并说明了这些举措预计能带来多少财政收入。他的政治纲领在美国范围内兼具远大抱负和变革意义,但其实质内容却相当贴近民生!我有个朋友现在怀着双胞胎,她预计两个孩子头一年的托育费用大约要7万美元,而作为一名加入工会的科学家,她的年薪仅略高于这个数字。如果免费托育服务能真正普及,且无论收入高低都能享受,那对纽约市民来说将是改变生活的大事。

此处阅读马姆达尼的政治纲领

https://www.zohranfornyc.com/platform

  哪些力量在支持佐兰?他又构建了怎样的选举联盟?年龄分布数据显示,40岁以下的选民大多支持佐兰。作为DSA的成员,他凭借富有感召力的纲领和病毒式传播的多媒体宣传策略,大幅扩充了DSA纽约市分会的成员规模。据竞选团队称,超过5万名志愿者在纽约市敲开了150多万户人家的门!竞选最后几天,参与电话拉票的朋友说,他们每天给选民拨打的电话超过4万个。这是我成年后见过的规模最大的有组织草根竞选活动。

  就我个人为佐兰上门拉票和电话游说的经历来看,我感觉竞选团队对新志愿者的吸纳远未饱和!在和选民交流时,拉票话术会询问那些对佐兰充满热情的人是否愿意为竞选活动做志愿者,即便在选举最后几天,我仍在招募新的志愿者。这意味着,这场竞选引起了纽约市民的共鸣——不仅是DSA成员和工会会员,还包括其他群体。它提供了一个契机,让人们能真诚地与邻居交流,把那些未加入有组织左翼力量的人也纳入进来。

  要谈及他为什么可以获得工会的支持,早在竞选市长之前,佐兰就一直是劳工权益的坚定公开倡导者。2023年冬天,西奈山医院的博士后研究员(他们现在隶属于我所在的工会分支——UAW4100)为争取首份工会合同举行了罢工。当时正值12月严寒,佐兰亲临罢工纠察线声援。

  佐兰曾参与数十次罢工纠察线活动,还在全市的清真寺、教堂和犹太会堂与选民会面。就连纽约尼克斯队参加NBA季后赛总决赛期间,他也在体育馆外与选民交流。在纽约市长初选的筹款中,他以创纪录的时间达到了筹款上限,而捐款者来自纽约市的每一个行政区。

  我并不了解他竞选团队的内部策略,但从外部观察,他之所以能与工会建立联盟,靠的是为我们挺身而出,以及将竞选建立在提升工人权益的政策之上。

马姆达尼的胜选改变了什么?

  307:你前面提到过,作为左翼人士,你更寄希望于劳工运动而非选举政治,你也指出了DSA的选举策略存在诸多问题。那么,佐兰的选举胜利有何不同之处?他的胜选对纽约市乃至整个美国左翼而言,意味着什么?

  Alexa:从科学角度而言,佐兰的竞选验证了左翼一直秉持的一个假设——大多数人并不参与投票:如果能扩大选民范围,吸引“首投族”和那些对政客失去信心的人参与进来,就能赢得选举。佐兰的竞选重塑了选民群体。

  选举结束后的几周里,我们得知大多数民调都没能准确预测佐兰的胜选及其优势幅度,原因在于它们没能捕捉到这场初选中出现的历史性投票率以及选民群体的人口结构变化。一贯爱说谎的《纽约时报》报道称,2021年大选中,60-69岁年龄段的选民是最大群体,而在此次选举中,30-34岁年龄段的选民成为了最大群体。

  其次,这是纽约市第二次采用排序复选制(Ranked-ChoiceVoting,这种选举制度允许选民按照自己的偏好对候选人进行排序,如第一选择、第二选择、第三选择等,而非仅投票给单一候选人——编者注)的市长初选。2021年的选举中,左翼候选人未能形成联盟。而这一次,在选举前几周,佐兰与布拉德・兰德(除了在以色列问题上持保守立场外均属进步派的候选人)相互背书,呼吁各自的支持者将他们分别列为第一和第二选择(这样一来,在排序复选制后续几轮的计票中,兰德的选票就会流向佐兰)。

  尽管即便不采用排序复选制,佐兰也能直接胜出(也就是说,就算没有兰德背书带来的二轮选票,马姆达尼也能直接赢——编者注),但与其他进步派候选人联合竞选还是有一定帮助的,这不仅产出了不少有吸引力的竞选内容,或许还让一些人对佐兰更有好感。

马姆达尼和兰德

  从这场选举中,我们能学到很多东西,比如规模庞大、成效显著的草根竞选活动,以及如何与有组织的劳工群体、地方政治团体和其他进步派候选人构建一个联盟。我希望佐兰改变选民结构的做法不是昙花一现,而是能在未来数年对地方和全国性选举产生深远影响。

  尽管这次初选令人振奋,我也渴望为佐兰赢得普选而进行志愿服务,希望能见证他执掌纽约市的行政权,但面对日益严峻的气候危机、巴勒斯坦的种族灭绝、美国政府蒙面治安队员(masked vigilantes of the US government)对邻居的迫害,以及美国公共项目(从医疗保健、食品援助到公共资助的研究)遭受的破坏,我仍不确定将时间投入工人运动是否就不是更好的选择。UAW主席肖恩・费恩呼吁在2028年5月1日举行总罢工。如果工人们现在不组织起来,如果我们不全力以赴建设大规模的工人力量,我们就会失败。

  如果有优秀的“选手”值得支持,参与选举可能像一场有趣的体育比赛,而且选举也有助于提高工会的知名度,吸引更多温和派工人加入劳工运动,但有组织的工人联合起来采取不断升级的行动、通过罢工对抗资本,这一点是无可替代的。在美国的制度下,工人仍然没有掌握权力。佐兰很出色,但他是罕见的人才,我仍然认为,与其在两党选举体系内投入精力,试图在纽约市(如果当选市长,他将与对他充满敌意的州长和州议会共事)乃至全国复制他的竞选模式,不如将精力用在选举之外的地方。

  如果大家对佐兰的竞选有进一步的兴趣,可以试着阅读以下以下几篇文章:

  1. 对佐兰竞选活动实地主管的采访 https://www.cityandstateny.com/personality/2025/07/heres-how-zohran-mamdanis-50k-strong-volunteer-army-pulled-it/406464/

  2. 在职社会主义者 —— 纽约市和州当选社会主义者的联盟,该网站链接到他们的政策纲领 https://www.newyorksocialistsinoffice.com/

  3. 一家独立媒体机构发表的一篇文章,论述基层竞选活动如何依赖宏观的政策纲领 https://truthout.org/articles/mamdanis-ability-to-break-with-dem-status-quo-depends-on-organizing-from-below/

  4. 经济学家发文支持他的竞选纲领 https://progressive.international/wire/2025-06-19-economists-unite-in-support-of-zohran-mamdanis-plan-for-new-york-city/en

  5. 一家左翼媒体网站对他政策提案的深度解读 https://www.dissentmagazine.org/online_articles/what-can-zohran-accomplish/

  6. 一位参与佐赫兰住房政策提案制定的租户组织者,基于租户身份对选民投票率的记录 https://nysfocus.com/2025/07/04/renters-tenants-zohran-mamdani-victory

  7. 这篇文章对比了佐兰和AOC在以色列问题上的态度 https://jewishcurrents.org/a-new-playbook-for-democratic-critics-of-isra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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