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是过去的一句老话,车夫、船夫、店房(店小二)、脚夫(搬运工人)和牙行(中介经纪),虽然都是正经职业,但久与社会黑暗面打交道,难免沾染不良习气,甚至沦落为犯罪渊薮。
在南阳黄台岗(今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黄台岗镇),陈剑飞、周三新就遇到了黑店。还好这家求财不求命,只偷了俩人的行李、钱。周三新损失最大,30多元法币、20多块银元,全部丢失,陈剑飞衣服口袋里的40多元法币也没了。
说到这里,估计有些“地域黑”要活跃了,地域歧视古已有之,我在写古代史文章的时候讲过很多,哪都有好人坏人,以偏概全、以讹传讹,显然是要不得的,因为谁都可能成为“地域黑”的受害者。
路边客栈的人和牛车,张北,1914年,(美)克拉普 摄
咱们再说陈剑飞他们,陈剑飞多个心眼,把26块银元装了个小包,藏在枕头底下。如今这是最后一笔钱了。吃一堑长一智,陈剑飞赶紧把银元分散放在里面衣服的口袋里,并且安慰周三新:“你放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剩下路上咱们一起用,省着点问题不大!”
从南阳到洛阳,有300多公里,如果一天走40公里,也要走8天,虽然扭伤逐渐好转,但走这么远路,而且多是山路,陈剑飞的脚,估计扛不住。俩人商量,还是得拦车,不过车费却付不起了,只希望能遇到好心的司机,救苦救难。
出门在外,有时候乡情很管用。在路边吃饭的时候,有位商车司机,跟老板闲聊。周三新一听口音,竟然是湖北老乡。周三新虽然在上海上学,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湖北人,小时候在湖北老家长大,一口的湖北腔。在上海上学,有时常因此被上海同学嘲笑,没想到在豫西道上,湖北话却管了大用!听到司机师傅的湖北腔,他赶紧上去攀谈,俩人越说越近,司机师傅非常“耍拉”。这是句湖北话,就是仗义的意思。一听情况,二话不说,就让俩小伙子,赶紧上车,而且分文不要。
这辆车的目的地是襄城,河南也是全国最著名的烤烟之乡(感兴趣的朋友可往前捋,我写过),中间师傅还管了饭。到襄城,又推荐了间安全的客店,嘱咐了各种事项。
第二天,天不亮,乘着月光,继续赶路。下一站是郏县,一路也没看到汽车,只能硬撑着走,走了25公里,到了郏县。吃罢午饭,继续走,依旧没有汽车,又走了15公里,到薛店(今郏县薛店镇)。
第三天,计划到临汝(今汝州市临汝镇)。又得35公里,陈剑飞的伤脚已经吃不消,一走就疼了。咬牙走了一半路,实在走不动。遇到位赶毛驴的老乡,两块银元,送到了临汝。
到临汝,陈剑飞跟周三新商量,说明天不敢再走了,否则伤脚就得出状况,尽量坐车吧?
还好找到了一辆去伊川的商车,临汝到伊川,60公里路,一人3块银元。到地方,周三新赶紧找中药铺,买伤湿止痛膏药,端热水给陈剑飞烫脚,烫透后敷上。
下一站洛阳,虽然拦不车,好歹只有25公里,比较轻松,途中顺便欣赏了龙门石窟。
然而,“九朝古都”洛阳,除了随处可见的古迹,还有处“名胜”,这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洛阳劳动营”,全称“委员长天水行营西北青年劳动营洛阳大队”。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仿佛是国民党培养“天子门生”的地方,实际上是干什么的呢?
后来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曾受到西安劳动营的负责人,时任国民党陕西省党部主任委员谷正鼎邀请,到西安劳动营参观。美国记者爱泼斯坦事后评价这里,“多少有点像德国纳粹的达豪集中营。”如果你觉得这位明显亲共的话,国民党自以为的自己人,另一位美国记者武道吐槽更狠,说:“这里管得太严,比重庆更缺乏自由空气!”
毛泽东同志后来在《向国民党的十点要求》中,指出:
“近在西安附近有集中营之设,将西北、中原各省之进步青年七百余人拘系一处,施以精神与肉体之奴役,形同囚犯,惨不忍闻。青年何辜,遭此荼毒?”
不过这是后来了,此时国民党的措施还没那么“高级”,洛阳劳动营也没有西安劳动营上“档次”。陈剑飞他们即将要过的“关”,叫洛阳青年招待所,听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说起来仿佛是救济沦陷区失业失学青年,给他们找出路的好地方,实际上隶属于三青团,承担着预防青年投奔延安,和组织青年在就地接受蒋化军政教育,即争夺青年重任的特务组织。
洛阳当时是一战区长官部所在,虽然“国共合作”了,但对去西安的学生盘查很严,发现即送交洛阳青年招待所,进行甄别和“培训”,结果可想而知。
到了河南,就不断听人提及,让陈剑飞他们一定小心,不要落到“网”里,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多加小心,事先对好“台词”,不说去西安,只说是到陕西华阴谈起。也被岗哨扣起来,押在城门附近老百姓家里,准备凑够数,到时间送去“招待所”。此时天已擦黑,俩人一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到里面,想跑也来不及了,借口上厕所,赶紧跑!
这时候,陈建飞的脚伤也顾不得了,跑得比周三新还快。
天黑了,不知跑到洛阳城里什么地方,后面没人追了。赶紧敲开一户人家,这家三口人,大爷、大娘,还有个和他们年龄差不多大的儿子。说明来意,大娘直流眼泪,大爷倒是有主意,说:“不要紧,今晚就在俺家住下,明天一早,假装上山砍柴,我带你俩出城,就可以走啦!”
一问还没吃饭,大娘赶紧端来吃食。俩人千恩万谢,给大爷、大娘跪下磕头。
第二天一早,大爷给他们换上儿子的衣服,嘱咐别说话,带了扁担、绳索和柴刀,由他应付岗哨,出了城。又走了一大段路,僻静地方,俩人又鞠躬道谢,陈剑飞还要拿钱,大爷说啥也不要,径直砍柴去了。
洛阳到潼关,本可坐陇海线火车到达,但听说潼关大桥被日机炸断,正在抢修,暂时不能通行。而且日军占领了黄河对岸的风陵渡(在今山西芮城),借有利地形,不断向南岸炮击潼关县境内运行的陇海线列车,妄图阻断我陇海线运输。
陇海铁路工人和潼关人民,都是好样的!
八年间,日机在潼关县城投弹3264枚,炮击潼关县城52652次,炸死炸伤358人。日军炮击陇海铁路潼关段,发射炮弹5400余发,击毁大桥7座,机车12台,客货车34辆,造成3次列车脱轨。陇海铁路先后有100余名火车司机和司炉牺牲,死伤乘客不计其数。为抢修受损路桥,今潼关段一次就牺牲30多人。
日本侵略者吓倒潼关人民和陇海铁路工人了吗?
没有!
遭劫之余,潼关人民积极支援抗战,而且充满乐观精神。铁路工人更是如此,司乘人员发明了“撞关车(闯关车)”,跟鬼子斗智斗勇,铁路工人以“多抢一尺轨道,就能多造一尺轨道”为信条,拼出性命地抢运各种铁路建设材料。
陈剑飞他们,已经等不及修复了,洛阳遇险,没能会合孙镇波等人,如今火车坐不上,就得步行闯关,尽快到达西安。
走到新安,听说有火车能到渑池,就赶紧买票上车,毕竟40公里路程,既能赶时间,又省了力气。
坐上车,陈剑飞还跟周三新开玩笑,说:“但愿菩萨保佑,前面别再出啥状况了,我是真累了,不要遇难了!”
话音未落,俩人就发现车厢里,有个国民党军官眼神不对,总是盯着他们看。上车前,当地老乡有好心的,就特意嘱咐,这里汤恩伯的军队抓兵抓得很凶,尤其喜欢骗青年学生,充实到他们的各种干部训练班,所以要多加小心。
果不其然,那家伙一屁股坐在俩人旁边,就开始盘问。你们都叫啥,从哪来,到哪去,去干啥,到西安不是要去延安吧……
越问越不像话,好在这一路,九九八十一难都经过了,小伙子们的斗争经验丰富。陈剑飞回答利索,说的有鼻子有眼,到西安去探亲,亲戚住钟楼附近,在陕西省政府教育厅工作,原来在上海某大学读书,写信让他们过去,准备亲自辅导功课,考上大后方的好大学,继续学业。
军官说西安很乱,不要去,跟他到灵宝,给你们找个差事干干?接着就是长沙那套话术,几乎如出一辙,先是国家大义,民族救亡,然后功名利禄,金钱美女,各种诱惑,天花乱坠。
俩人装傻充愣,就是不去灵宝,咬定要去西安找亲戚。还给他戴高帽,称赞他是有骨气的抗日军人,打日本鬼子劳苦功高,是保护老百姓的,尤其爱护青年,所以我俩去西安,你要帮助我们,不能强迫我们。
眼看说不过,俩小伙不上当,军官图穷匕见,终于露出了豺狼本相,一边啪啪拍枪套,一边声色俱厉道:“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们!”
这是要武装劫持,眼看秀才遇到兵,凶多吉少了,义马站上来个国民党军官,也坐了过来。看两个青年学生跟一个军官在争吵,后者吹胡子瞪眼,未免太不体面,问明情况后,就对那个军官说:“老兄,不要吵了,这两个学生不愿去灵宝,就不要去了,他俩要到西安,就跟着我,到西安好了。”
俩国民党军官,一较劲,矛盾就转移了。胡宗南和汤恩伯,虽同属中央军、黄埔系,都是蒋介石的亲信和浙江老乡,但相互之间存在潜在的竞争关系,所以矛盾深刻,倾轧激烈。不过,胡宗南更得蒋介石宠信,有“天子门生第一人”之称。汤恩伯部队的军官,尽管不乐意,也只能气鼓鼓地走开了。
胡宗南部队的军官,自我介绍,驻地在临潼,离西安很近。这位还好,并不多事。三个人聊了会天,车到渑池。因为前方修路,到这里就不走了,他们结伴步行,一起走了二三十公里。因为有这位“门神”,一路畅通,再没人纠缠或拦截。
当晚住在观音堂(今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州区观音堂镇),三人包了个一个房间。军官睡得沉,俩人假装上厕所,后半夜就悄悄跑路,生怕被劫持到临潼,可就不真欲哭无泪了。
中午走到陕县(今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州区),一打听城里没有驻军,才赶紧来吃点饭,胡乱扒拉几口,又继续赶路。晚上住在干店(今灵宝市大王镇干店村),这是个小集镇,来往客商和路人都不少。他们找住宿客店的老板问了问,有没有绕过灵宝,直达潼关的路?怕有国民党军的哨卡,拦截青年学生。
老板说,还真有条古道,可以绕行,因为不是公路,没有汽车,不过能走马车,赶毛驴的客商很多,很安全。
第二天天不亮,俩人混在客商之中,继续上路。走累了,就雇马车,这种车减震极差,颠簸摇晃,坐得浑身要散架,所以坐一程,歇歇脚,又步行。就这样一天走了60多公里,夜宿芦台(今灵宝市故县镇芦台村)。
在这里,好心的客商提醒他们,过潼关要给站岗的“老总”送红包,不然休想过去!一打听行市,起码得准备五六个,每包两块银元。
卢台离潼关还有二三十公里路,又是天不亮,陈剑飞和周三新就上路了。天亮了,正走着,就听到天上嗡嗡响,日本飞机来了,不等路人反应过来,就开始俯冲扫射。鬼子可不管什么平民百姓,在它们看来,中国人就是蝼蚁,屠杀是一种“快乐”!
日机飞得非常低,由东向西,擦过树梢,膏药旗看得一清二楚。陈剑飞感觉,这时候如果有一支步枪,真能打下来。哒哒哒,密集的扫射过后,一头毛驴被打死,还打死了一位老乡,十来出头的一个娃娃,家人跑散了,找不到了,他的手臂也被打断了。
陈剑飞赶紧用自己的毛巾,给孩子的断臂扎上止血,周三新拦了辆马车,他们把孩子扶上车。一位赶毛驴的客商,是倒腾西药的,翻腾出纱布,给孩子简单处理,包扎了伤口,这才慢慢止住了血。陈剑飞掏出一块银元,请赶马车的老乡,送他们去潼关。
带着受伤的断臂少年,好像也不合适。途中路过一个小村子,陈剑飞找了位慈眉善目的老大娘,给了她两块银元,求她暂时收留这个孩子。又给孩子交代了几句,让他在这里,一边养伤,一边找家人。孩子哭着磕头感谢,他们连连摆手,继续上路了。
中午到了潼关大桥,这里还在修,桥断了过不去。跟着客商下了沟,过了河,绕行一大圈,才到对面桥头的正路上。
这里有国民党军的岗哨,两位“老总”,荷枪实弹,凶神恶煞,盘问行人。塞了红包,交了买路钱的,很容易就过去了。不上“道”的,轻则挨枪托,重则说你是“日本奸细”,扣起来再说。
陈剑飞拉着周三新,赶紧一人塞一份,果然好用,二话不说,努努嘴,就让他们过了。往前走不远,还有二道岗,除了两个兵,还有个小军官,萧规曹随,一人一份,交钱走人,倒也爽快。
走出一程,俩人歇脚的时候,就讨论上这节“人生课”。
陈剑飞笑着说:“‘袁大头(银元)’真灵光,掩护我俩过了潼关天险,过关后头发没有急白,胜过当年伍子胥过昭关。不过,这些家伙吃相也太难看了。人来人往,不止几百块,甚至要收几千块,这和绿林强盗,‘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有什么两样?”
周三新叹了口气:“这些当官、当兵的,也不打日本军队,尽在这里欺侮压榨老百姓,一天至少要收几百块。岳武穆说过:‘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惜死,就天下太平了。’如今日寇就在黄河对岸,天天想着打过来,他们却跟没事人似的,真是全无良心,焉能不败?国民党是没有希望了,希望就在延安,我们要拿起枪,不但要消灭日本侵略者,迟早得把这些吃人民血肉不眨眼的家伙,也给一勺烩了!”
俩人一商量,下一步不能再走大路了,“国军”岗哨太多,‘买路钱’实在付不起。条条大路通罗马,反正都去西安,专挑小路绕着走,虽然时间有点耽搁,但是安全有保证,关键是省钱,路费已经所剩无几了。
或步行,或马车,在渭南又坐上火车。一路上,有从西安过来的好心人,不断提醒,西安火车站盘查最紧,专抓年轻人,学生送“招待所”,其余送补训团(训练新兵)。所以在灞桥车站,他们就下了车,剩下10公里,遇岗就绕,终于到了西安,这天是1938年9月20日。
城门外的岗哨,实在躲不过,周三新发现有个兵,说话口音是湖北腔,赶紧凑上去攀老乡,竟然就给混过去了。
到了西安,俩人赶紧去找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
问了好几个路人,不说话直摆手。有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却凑过来,说“八办”他熟,常来常往,主动领路。
转了好几个弯,越走越偏僻,俩人才回过味来,这是国民党特务啊!
好在觉察早,跑得快,才甩掉特务。惊魂未定,站在街头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看到个穿灰色旧军装的人,三四十岁,挑副担子,在街边买菜,臂章上赫然三个大字——“八路军”!
想啥来啥,可找到八路军了,喜出望外,赶紧搭话。原来是“八办”的事务长,还是位陕北籍老红军。听说俩后生娃,从上海到西安,要找“八办”,到延安读“抗大”,参加八路军,上前线打鬼子,他笑了,说: “每天都有从全国各地城市里来的要到抗大学习的青年学生。我带你们去,就在前边不远。”
进了门,就有同志热情招呼,给他们倒水喝,领着填表,问吃饭了没?
正好饭点,也真饿了,就跟八办的工作人员,到饭堂吃饭。饭堂没有桌凳,也不分军民和上下级,八个人为一“单位”,凑够就开“席”,两个素菜,馒头和小米稀饭,管饱。八办领导和大家一样,一起蹲地上吃。
晚上每人发条棉军被,先来的有女同学,就和八办的女同志一起休息,男同学则挤一铺大炕。
第二天一早,办事处管接待的那位女同志,找大家聊天,自我介绍说叫邓六金。邓六金爱说爱笑,说话和气,热情健谈,学生们都喜欢她,索性叫他“邓姐姐”。早饭后,帮大家洗完衣服,邓姐姐就在院子里和大家拉家常。先给大家讲了自己的经历,怎么参加红军的,红军怎么爬雪山、过草地,走完长征路的,鼓励青年学生,到陕北去,参加八路军,上前线大日本鬼子,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八办的负责同志,晚上也抽空来和大家见面,一一握手,欢迎大家,并介绍了陕北的情况,特别是抗大和陕北公学的招生情况,勉励大家去了之后,好好学习,要能吃苦,学好抗日本领,坚决打日本鬼子!
同学们急切询问,啥时候能走?
这位负责同志笑了,说明天一早就出发!
他还特意嘱咐大家,路上还有国民党的胡宗南部队,可能要刁难你们,但你们不要怕,记住一条重要原则,对待国民党军队,多讲抗日,不计其他。有西安警备司令部开的通行证,遇事不要慌,要沉着冷静,他们不能把大家怎么样,请大家放心。
经过简单培训,凑够10名同学,选了临时负责人,第四天一早,吃过早饭,大家就出发了。八办还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套“必需品”:两个白面馒头,一把牙刷,一包牙粉,一条毛巾,一块肥皂,一个茶缸,还有两块银元。
陈剑飞的26块银元,早就花光了,这时候拿到全套必需品,他感动不已,心想:“办事处真是我们的知心亲人啊!”
这批学生,除了他俩是上海人,还有重庆、长沙、湖北、河南来的,有男有女,组成了一个新的战斗集体,由周三新领队。
带了办事处的介绍信和西安警备司令部的通行证,办事处同志把大家送上了西安去咸阳的火车。
咸阳离西安不远,一个小时就到了。下车后,国民党方面真利索,直接就把大家扣押在车站附近。来了个中校军官,漂亮话说了一箩筐,又是长沙那套说辞,希望大家留下来,参加胡宗南部队的军官训练团,毕业就是中尉军官。
没有一个人要留下的,大家都要走。你一言我一语,有理有据有节,说得中校哑口无言,只好放行。耽搁半天,已经从中午耗到晚上了,中校劝大家吃了晚饭,休息一夜,明天再走,
大家商量,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天黑也要走。道谢告别后,赶紧上路,在星光的照耀下,沿着公路,走到半夜,实在累了,才在公路旁找了间亮着灯的客店。
店老板说这里是北屯,归礼泉县,南距咸阳六十多里地。一看都是学生娃娃,再一问要去陕北,参加八路军,到前线打鬼子。老人家流眼泪了,赶紧张罗煮了一大锅面条。也真是又饿又累,热乎乎的面条下肚,大家在此住宿。
老板只肯收四块银元,第二天一早,十个人继续北行。
到达淳化,进入了陕甘宁边区的地盘,看到跟八办同志,穿一样灰军装的八路军,大家顿感轻松,可算到家了,也安全了!
在淳化又住了一夜,第三天终于到达目的地——旬邑赵庄,即陕北公学分校驻地,这一天是9月26日。
陈剑飞心里默默计算:8月8日到9月26日,从上海到旬邑,前后49天,走了五千多公里,这也算是“万里长征”了吧?
在这里,陈剑飞接受革命的洗礼,逐渐成长为合格的革命战士。
两个半月后,陈剑飞入了党。随后又挺进晋东南,随部队闯过几道封锁线,在抗大一分校继续学习。毕业后,分配鲁西军区黄河支队(一一五师独立旅),整个抗战期间,一直战斗在冀鲁豫,以实际行动践行了参加革命之初的抗日理想。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理想,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晚年的陈老,总会对年轻人提到,他在陕北公学,参加革命的第一课,就是学习毛泽东同志于1937年10月23日《为陕北公学成立与开学纪念题词》:
“要造就一大批人,这些人是革命的先锋队;这些人具有政治的远见;这些人充满着斗争精神和牺牲精神;这些人是胸怀坦白的、忠诚的、积极的与正直的;这些人不谋私利,唯一的为着民族与社会的解放;这些人不怕困难,在困难面前总是坚定的,勇敢向前的;这些人不是狂妄分子,也不是风头主义者,而是脚踏实地富于实际精神的人们。中国要有一大群这样的先锋分子,中国革命的任务就能够顺利的解决。”
后 记
渡江战役胜利后,已经担任团政治部主任的陈剑飞,被分配做军队教育工作,担任二野军大五分校的领导。
在这里,面对学生娃娃,曾经的学生娃娃感慨不已,陈剑飞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同样的斗争精神和牺牲勇气。
作为冀鲁豫的后代,这段历史我太熟悉不过了,深知军大同学们,即将面对什么?
军大五分校二总队一大队五中队二区队四分队,在贵州惠水三雅区征粮途中,与数百名土匪遭遇,英勇激战,因寡不敌众,除一名学员外,全部壮烈牺牲。
据不完全统计,仅二总队一大队在惠水保卫战与剿匪中英勇牺牲的学员,就有85人。
在云南曲靖,总校毕业生李承和,在征粮工作被土匪抓住,用刀割李承和身上的肉,最后用刀捅进肛门,拉出肠子,拴在压弯的树上,松手树枝弹起,肠子全被拉出,壮烈牺牲。
临牺牲前,烈士还在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三分校女毕业生蓝羽,是重庆解放碑一家大商号老板的独生女儿。
川东参加征粮剿匪斗争中,她打光子弹,用嘴咬掉一个土匪的耳朵,又抓住另一个土匪,纵身跳进了大宁河,同归于尽。
我也从青年时代一路走来,如今人到中年,看到这些事迹,我早已没有了眼泪,只有默默把他们的奋斗和牺牲,从厚厚的历史中,翻检出来,书写出来,告诉今天的年轻人: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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