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几天刷到一个视频，是个凌晨三点还在写代码的男孩，视频配文是：“我不怕你比我聪明，只怕你比我还努力。”
底下评论感动得泪流满面，纷纷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到希望”“这才是我们年轻人的样子”。
我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
感动个屁。你感动的不是希望，而是自己的幻觉。你把别人痛苦的奋斗，当作一锅热鸡汤。你喝得津津有味，却不知人家喝的是砒霜。
二
“你之所以失败，是你不够努力。”这话听起来多熟悉？
家长这么说，老师这么说，老板这么说，平台这么说，连打鸡血的网红也这么说。
人人都这么说，仿佛贫穷不是结构性问题，而是个人道德失败。
你月薪三千？是你不够拼；
你996还买不起房？是你效率不高；
你猝死在工位上？那是你身体不行，不够硬核；
你焦虑、抑郁、活不下去了？别矫情，拼一拼就过去了。
你会发现，这种论调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资本家躲在阴影里搓手笑，而打工人还在彼此指责“你不够自律”。
三
“努力就能成功”这句话，本质上是一种宗教。
它有圣经：“只要努力，万事皆可”；
它有教主：各种“清华北大学渣逆袭”的短视频；
它有布道者：每天在地铁口大喊“你不配休息”的成功学讲师；
它还有传教场所：励志公众号、鸡汤书、网红讲堂。
可它没有救赎。
因为你始终在跑，但终点永远在前头。你刚努力完一个学历，发现别人已经在卷第二学位；你刚搞定一个副业，发现别人主业副业加美妆博主一条龙。你永远都在“还不够好”。
于是你焦虑，你内耗，你怀疑你自己。然后，你掏钱买课，报班，跟风学理财，搞副业，搞自媒体，搞身体，搞成神经病。
你拼命想爬出去，可有人故意把梯子锯掉，然后对你喊：“再努力一点，你就上来了！”
四
问题是，真的有人靠努力翻身吗？当然有。可那是奇迹，不是规律。是个例，不是常态。
那就像彩票中奖。你不能因为隔壁老王中了一次500万，就指着所有人骂：“你不买彩票，你不配发财！”
我们这个社会正在拿“极少数的奇迹”，来羞辱“普遍的正常人”。
一个北大毕业卖猪肉的人，被包装成“脱下西装也能成功”的典范；
一个送外卖的博士，被说成是“人间清醒”——却没人问，为什么博士还得送外卖？
一个农民孩子考上名校，被当成“寒门出贵子”的希望；可你去看看其他99%的寒门孩子，正在被高昂的学费和城乡壁垒拦死在路上。
你说努力能改变命运？那请你告诉我，努力能填平户口的鸿沟吗？能打破寒门的围墙吗？能治好你爸的癌症、你妈的重病、你家那笔烂账吗？
你说“努力是唯一的路”？那不好意思，那不是路，是矿。你在挖，它在塌。
五
最讽刺的是，喊“你要努力”的，往往是那些根本不需要努力的人。
他们自己站在山顶，却要求你在泥坑里冲刺，还说你“不够拼”。
你有见过哪个富二代天天喊“我努力到凌晨四点”吗？没有。他们会说“我也很努力，我爸三年前给我投了一笔钱，我天天在办公室思考战略方向。”
你有见过哪个资本家靠熬夜翻身的吗？没有。他们只会按一个按钮，就让千万人加班到吐。
你在卖命，他们在卖梦想。你买的是毒药，他们赚的是命钱。
而最荒谬的是，很多人明明知道自己是在被利用，却还自豪地说：“我不怕卷，我卷得起！”
可你不知道，你不是在卷别人，你是在帮别人压别人。你拿命做马拉松，资本家在你背后开香槟。
六
不是我反对努力。努力是人的本能，是求生欲的一部分。但当“努力”被偷换为“责任”，被拿来绑架所有社会不公，那它就成了精神鸦片。
真正的问题不是你不够努力，而是这个社会压根不允许你通过努力“翻盘”。
你跑得再快，也赶不上不断上调的门槛；你跳得再高，也逃不出被资本压扁的命运。
他们一边喂你鸡汤，一边榨你骨髓。
一边骂你不够自律，一边拖着你上夜班；
一边让你相信“知识改变命运”，一边让高校变成“学历工厂”。
到头来，他们还要你感恩戴德。
“你能996，是你的福气。”
“你能卷，是你有资格活着。”
七
我写这篇，不是让你不努力，而是让你别只责怪自己，更别跪着去拼命。
努力是必须的，但努力不是万能的。你不是失败者，你是被困住的人。
你不努力也有活下去的权利；你没有成功也不该被羞辱；你想休息一下，也不是“废物”。
别再信那些毒鸡汤了。
别再把别人的剥削，当作自己的动力。
别再用自己的身体，去给别人的财富浇水。
如果你真想努力，请努力去争一个公平的起点；去争一个体面工作的权利；去争一个“躺平也不会死”的社会底线。
否则，你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在别人的工地上，死得漂亮一点罢了。
不为跪着努力喝彩，只为站着活着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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