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美貌为名，束缚、规训和异化女性

　　英国著名的女性主义作家、记者和社会活动家娜奥米·沃尔夫所著的《美貌的神话：美的幻象如何束缚女性》一书，最早出版于1990年。这也成为了西方女性主义领域中一部里程碑式的著作。

　　这本书讨论了资本如何生造出病态化的美貌标准，并且愈发剧烈，一方面潜移默化地改造男性的审美，使之将钱花费在各类合法合规甚至不合法的美色消费产业中，另一方面构成对于女性的重大束缚——从广告、商业、舆论倾向、影视剧产品、社会口碑等各方面构建起一种意识形态，也就是女性必须驯服自我，满足美貌标准，并因此限于希望、自我意识和自我仇恨的无尽漩涡中。

　　从1990年到2025年，经由35年，这期间经历了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流媒体等时代的技术迭代和传播方式更替，但书中所指的美貌幻象以及因此造就的更加病态的美色消费，美貌奴役现象，事实上走入了一个更加荒谬的状态。

　　正如书作者在全书开篇所谈到的那样，美貌等同于女性想要的社会承认、社会存在，最终曾一度被认为是女性解放的一种标准，也就是曾经长期束缚在家庭、家族体系中受到压制，不能展现自己面庞和身体的女性，得以融入社会，来自然展现自己的美。但是，这种社会解放事实上本身受到资本支持的原因在于，在特定的社会时期，比如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英美等交战国迫切希望女性在承担家务工作以外，还要进入劳动力供应体系来补充人力。这种支持在战争结束、在战场上担当炮灰的男性回归职场后，就迅速消失。

　　不仅如此，技术和商业进步的一大标志，就是促进家务劳动社会化，包括创造出有助于节省人力的家用电器以及其他半自动化的辅助设施，还有就是各种预加工食品、清洁衣物、修缮房屋和家具等的产业、店铺。女性被从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在融入职场受到排斥的情况下，最理想的角色就是消费者。

　　用美貌标准来诱惑女性，规训女性，本质上就是“把商品化的‘美貌’与性欲直接而明确地联系在一切，它入侵了女性主义主流，破坏了女性新兴的，还很脆弱的性方面的自我价值感”。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自父权制社会以来无疑就一直存在某种形式的美貌神话，但美貌神话的现代形式却是一个相当晚近的发明”。现代女性进入职场从受到广泛排斥，再到被拆除障碍，成为很多行业的从业主力，但未经改变的是美貌标准的规训。也就是说，现在的女性不仅需要成为职场“牛马”，而其本身还要同时成为诱引男性审美尤其是美色消费的对象，或者说意淫对象，另外女性自己会被美貌标准束缚，不断改造自己。

　　书中指出，女性进入职场，其实广受欢迎，因为她们最能满足雇主的要求“低自尊、能容忍沉闷而重复的工作、缺乏野心、高度从众”。当然，21世纪以来，在许多国家和地区，女性主义运动的兴起，使得不少新生代女性已经不再表现得如此安于服从。但是，对于资本而言，所失远远赶不上所得，因为不同行业在增加对女性雇员的接纳甚至是对女性高管的接纳的同时，诸如美国等国家，仍然内化了对于女性成员、雇员的美貌审查标准。这种标准无需直接转化为容易授人以柄的文字，而是心照不宣的律令。

　　这也是书作者指斥美国梦虚伪的一方面。美国梦激励了包括女性在内的美国各种种族、民族、性别的人，宣扬只要勤奋努力就可以改变自己的现状。但事实上，女性不仅仍然饱受歧视，而且美貌本身是女性权力崛起的“一个合法而又必要的条件”，雇主可以以猜测是工作能力为名一并检验美貌，更可怕的是，很多女性在晋升到管理岗位后，也不自觉地沿用这种思维模式来衡量其他女性。

　　这种情况下，为了获得以及保持“职业美貌资格”，大量女性不得不花费巨大来整形、塑型、锻炼，包括一些成功赢得所在行业佼佼者地位的女性，也得拿出很高的支出来“维护美貌”，无论是高档时装还是美容保养。

　　书中简述了美国等国家在过去100多年如何通过系统的营销、广告话术，强化女性的美貌焦虑，包括操控所谓的时尚产业不断掀起新的美貌风尚，嘲弄包括一些女性社会活动家、企业家、明星不符合美貌标准。美貌仪式甚至将整形医生、化妆品厂商、服装厂商定义为类似于牧师这样的解放者角色，而女性尤其是不够美丽的女性似乎带有巨大的原罪。“广告、照片特写、光滑纸页上的美女信息在女性之中煽动了循环的自我憎恨情绪”。美貌标准、，美貌仪式让女性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

　　时尚产业、影视产业等，本身也构成了与情色行业共同的美色消费产业。时尚杂志上大牌女明星拍摄的形象图片，广告图片，经常出现受虐图景，以及女性麻木的眼神。“女性从这些形象中学会了：无论她在这世上多么自信，私下屈服于控制才是让她性感的原因”。这些形象和创意滋养着情色产业。20世纪80年代，美国男性每个月有1800万人会购买165种不同的情色杂志，每种的销量都巨大。而在互联网出现后，类似的情色图片和视频，以及所谓的线下体验场所，以及美女形象的硅胶、塑胶玩偶，都备受各国男性追捧。主导男性审美趣味和喜好的，也正是前述产业，展现了资本的运作手法。这对于女性的社会印象甚至社会安全、职场安全都造成了严重影响。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资本的操控手法并不仅仅是取悦作为美色消费产业消费者的男性，很多情况下，男性被成功勾引出巨大的欲望，而情色产业连同医疗保健产业也会反复提醒他们不够强壮，没有能力驯服强健的挑战对象，因而需要专门医药和工具的帮助。

　　所评图书：

　　书名：《美貌的神话：美的幻象如何束缚女性》

　　作者：（英）娜奥米·沃尔夫

　　译者：殷曼楟

　　出版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后浪出版

　　出版日期：2025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