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婊子的牌坊

　　节能峰会的舞台比LED屏还亮，某集团老总对着镜头挤眉弄眼：“同志们啊，一度电就是一颗汗珠，咱们得把每颗汗珠都捧在手心！”他胸前的节能奖章闪得人睁不开眼，可谁都知道，他那栋带室内滑雪场的别墅，压缩机转一小时，够胡同里张大妈家的冰箱嗡嗡转整月——包括张大妈舍不得开的灯，舍不得用的电暖器，连给孙子热牛奶的微波炉都得掐着秒表算。

　　台下记者举着相机猛拍，闪光灯把他的油脸照得像块红烧肉。他突然指着观众席：“那位同志，手机亮度调低点！”全场哄笑时，没人注意他秘书正偷偷给他发消息：“老板，酒窖恒温系统报警了，说温度低于18度。”他回了个“开最大档”，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那点电量，够农民工小李给老家打三个月视频电话。

　　水务论坛的水晶灯在泳池上方晃悠，开发商举着矿泉水瓶演讲：“看见没？这瓶水在非洲能救一条命！”他西装袖口沾着进口洗手液的清香，可他庄园里的人工喷泉正哗哗淌水，每小时浪费的量，够西北老汉王二柱家从井里挑一年——包括做饭的、喂猪的、浇菜地的，连孙子洗澡都得攒着雨水凑数。

　　中场休息时，他嫌服务生递来的水不够冰，直接倒进了泳池。水花溅在他锃亮的鳄鱼皮鞋上，那鞋头的鳞片闪着光，像是在嘲笑什么。有环保人士怯生生问：“您这喷泉……”他眼睛一瞪：“这是水循环系统！懂不懂？高科技！”——高科技到把自来水循环成了景观，就像把“浪费”循环成了“品味”。

　　野生动物保护晚宴的餐桌上，熊掌炖盅冒着热气，穿貂皮的贵妇们举着象牙筷子碰杯：“哎呀，那些偷猎的太没良心了！”某明星摸着狐皮披肩感叹：“我最见不得小动物受苦。”她脖子上的藏羚羊绒围巾滑溜溜的，和她刚吞下去的鳄鱼尾口感差不多。

　　角落里的服务生端着虎骨酒发抖，酒液晃出的涟漪里，映着墙上“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的标语，像句恶毒的诅咒。有记者想拍桌上的野味，立刻被保安架了出去。贵妇们咯咯直笑：“咱们这是合法养殖的！”——合法到给穿山甲办了“身份证”，给老虎开了“准生证”，就像给婊子立了“贞洁牌坊”。

　　爱国主题晚会上，某“红色企业家”握着话筒掉眼泪：“我这心啊，永远向着五星红旗！”他刚把全家移民手续塞进公文包，连狗都办了美国绿卡。台下观众跟着抹泪时，他心里正盘算着：“这演讲稿写得不错，明天就把公司注册到开曼群岛去。”

　　他儿子在海外直播炫富，晒出私人飞机上的五星红旗抱枕，配文：“无论在哪，心系祖国！”弹幕里全是“好样的”，没人知道那飞机烧的油，够给边防哨所送一年取暖煤。更绝的是他爹，一边在政协会议上喊“把财富留在中国”，一边让会计把钱转到瑞士银行——转账备注写着“慈善捐款”，捐给了他自己的海外账户。

　　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把自己的裤裆擦得比脸还亮。张着血盆大口吞噬资源，转过脸就教你“粒粒皆辛苦”；踩着动物尸体珠光宝气，转过头就骂你“没爱心”；把家当卷到国外当寓公，转过身就逼你“为国捐躯”。他们的道德牌坊立得比珠峰还高，牌坊底下却堆满了脏污——电费单、水费单、动物骸骨、移民文件，每样都散发着伪善的馊味。

　　张大妈在楼道里捡塑料瓶，听见电视里说“节约用电”，赶紧把客厅灯关了，摸黑洗碗时摔了一跤。而某老总在别墅里光着膀子开空调，对着节能宣传片冷笑：“这群穷鬼，不点灯正好，省得看见他们碍眼。”

　　王二柱在井台边擦汗，收音机里喊“节约用水”，他咬咬牙把洗菜水留着冲茅房。而开发商正让佣人把泳池水放光换新的，理由是“不够蓝”，那哗哗的水声里，混着王二柱孙女渴得哭的声音。

　　护林员老李在山里追偷猎的，电视里明星正抱着小老虎演戏，他气得把遥控器摔了——那明星戴的虎骨手链，和他刚从偷猎者手里缴获的一模一样。

　　农民工老赵在工棚里看爱国晚会，某企业家正喊“建设祖国”，他摸出皱巴巴的汇款单，上面的数字够他儿子在城里交半年房租。而那企业家刚挂了越洋电话，对儿子说：“别回国，这边空气不好。”

　　这世上最恶心的不是恶，是恶披着善的皮；最可恨的不是贪婪，是贪婪教你节俭；最无耻的不是背叛，是背叛逼着你忠诚。他们就像站在粪堆上的孔雀，对着鸡群开屏，炫耀自己的漂亮羽毛，还不忘啄一口鸡嘴里的米：“你们得省着点吃！”

　　节能峰会结束后，老总坐着恒温房车离开，车窗外的路灯被他嫌晃眼，全让秘书给关了——省电，给那些“需要的人”用。

　　水务论坛散场时，开发商让司机把没喝完的矿泉水全扔了，理由是“占地方”——节水，给那些“配喝的人”留着。

　　保护晚宴散席后，贵妇们拎着打包的野味上车，对记者说“带回家喂狗”——爱心，给那些“配被爱的动物”留着。

　　爱国晚会落幕时，企业家钻进私人飞机，对送行的人挥手：“我去国外考察，为祖国引进先进经验！”——忠诚，给那些“配爱国的人”留着。

　　他们的牌坊越修越高，高到能遮住太阳；牌坊上的字越刻越亮，亮到能晃瞎眼睛。可风一吹过，就露出后面的龌龊——那些被他们踩在脚下的，被他们嚼碎了咽下去的，被他们用道德外衣裹起来的，全是普通人的血汗、眼泪、还有那点可怜的信仰。

　　而他们，就站在牌坊底下，一边数着从普通人手里骗来的钱，一边对着镜头微笑：“看，这就是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