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届生5万买“实习内推”，养活了上万灰中介

　　互联网曾流行着一个“专家笑话”：面对就业难和公司经营受阻，解决现状的方式是：打工人付钱给公司上班，这样一来，公司有钱加强培训，员工付费又能获得职场经验值，堪称两全其美。

　　这番话在当时听起来天方夜谭，如今段子照进现实，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深陷付费求职套路。

　　去年有一则：“猎头公司要求职者上交月薪80%作推荐费”的新闻火上热搜，据当事人描述，付费求职水很深，推荐费其一，还有399元的服务费，结果是钱付了事却没办成。

　　在该新闻的评论区下，网友们爆料自身的付费求职经历，发现这类公司的操作雷同：打着猎头的名义，向求职者收取高额服务费、推荐费甚至是提高成功率的费用，却没有提供承诺的服务，事后大把人都追不回款，顶多就是退回一部分钱。

　　不仅职场人上当受骗，随着求职焦虑钻入社会的每个毛孔，在校生也逃不过被各种求职中介裹挟，于是“付费实习”在市面泛滥。

　　名企实习卖出天价

　　找实习变难后，倒贴实习越来越普遍。

　　相较于科研、考证等，实习是相对门槛较低且容易积累的履历，换句话说，在提升竞争力方面，实习的性价比较高。

　　但现实中，很多在校生并没有多少工作经验，从0到1寻到实习的过程困难重重。

　　2022年《中国青年报》曾做过调研，有65.93%的受访大学生反映，辨别实习机会真伪、筛选有价值实习、及时获取实习信息等找实习的过程难度较高，仅有9.33%的受访者认为，顺利通过笔试、面试有难度。

　　抓住这些痛点后，有机构瞄准了急于找名企实习的大学生，利用信息差和渠道差做起了付费内推、付费实习培训等灰产生意。

　　在网购平台，搜索“实习”关键词，页面会出现大量相关的商品，付费实习占据大半。

　　有媒体向其中一家求职机构表达了寻找实习的需求，通过朋友圈观察发现，公司的宣传点在“走内推、一轮面试”就能让客户进入顶级名企，多是远程实习。

　　据内部人员介绍，互联网大厂、四大会计事务所的实习费用分别在1.5万-2.8万、1.6万-2.2万，头部券商的实习更贵，报价在2.5万-3万。

　　根据不同岗位，每日工资在150-200元，实习期均在3个月，可供背调、实习证明和官邮offer。该机构表示，工作内容比较基础，只要会办公软件就能胜任，“镀金”意味明显。

　　当然，针对一些普通学生，网购平台的中介不会推荐动辄上万的内推产品，他们会贩卖更便宜的实习证明，根据企业的知名度，定价在100-500元不等。

　　也有的推出改简历、应付面试等付费实习辅导。

　　但实习辅导的效果并不大，体验过的学生里有54.5%认为用处一般，他们觉得卖家提供的修改简历要点、面试、笔试等资料，都能在网上找到，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显然，对于急着找实习的大学生来说，一个有偿的内推或是现成的实习成果，远比有偿的辅导面试更有诱惑力。

　　慢慢地，付费实习成了求职捷径，相关的乱象也层出不穷。

　　花钱买“陷阱”

　　捷径往往通向的是陷阱。

　　中介机构用实习挣钱的路子有三种：

　　一是冒充名企做付费内推，伪造所有工作流程。

　　黑猫投诉上，检索“内推”关键词会跳出4700多条诉状，其中有100多条涉及“内推实习”，大半都是和线上实习有关。

　　有人投诉称，花3万买来的名企远程实习，商家再三保证是正规渠道，可实习结束后工资还一直拖欠，甚至连实习证明和名企导师推荐信都是伪造的。

　　还有的更坑，上海某猎头公司贩卖四大事务所的实习，声称有留用机会，付完4万8后，却发现带教老师是机构冒充的、工作内容也很水，连事务所的实习证明、报告都出具不了。

　　这种操作最省事，中介只要将自己人假扮成名企带教、定时从费用中抽取一两百补贴发放、在网上复制工作内容、随便拓印章来盖...，成本低到无法想象。

　　另一种则是利用网络平台上博主公开的内推链接挣钱，商家建议在校生花上万块买多个录取名额，之后帮忙投递简历到面试官邮箱，能否成功被录取全凭运气。

　　面对这种状况，某位在互联网大厂工作了近10年的HR说出内情，他们确实会接收、查看服务机构推荐的实习简历，只是没有任何优先权。

　　并且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招聘网站上的简历基本都会看，一个实习岗位可能会收到上千份投递，肯定优先看985、211或是知名海外院校的学生简历。”

　　她估算，中介推荐的实习生录取率在10%-20%左右，录取的原因是人选确实合适，不会因为被推荐就降低筛选标准，服务机构更像是在搏录取率营生。

　　最后一类是与公司内部员工合作，进行暗箱操作。

　　2022年，腾讯反舞弊调查部发现并查出“腾讯高压线”案件50余起，并列举了16起经典舞弊案例，其中有5起涉及内部员工勾结中介机构提供实习服务，涉案金额超过20多万，涉事员工均被解聘处理。

　　说到底，商家之所以费尽心思研究付费实习的挣钱路径，都是源于学生对“名企镀金”的痴迷，让后者愿意花上万博取一个升级背景的机会，但往往结果不如人意。

　　随着各大名企下场整治，想走付费进名企的门路将会变窄，中介的盈利难度也同步升级。

　　讨伐声渐起

　　多方抵制，终结实习灰产正在进行时。

　　付费内推风气屡禁不止，多家名企亲身上阵打假。

　　去年6月，腾讯集团发文提醒常见的求职骗局类型，同时强调公司的所有实习岗位均不存在收费的情况，并且对此类行为严令禁止，有推荐本集团付费实习的均属于诈骗行为。

　　紧接着，7月份华为针对某些电商平台打着华为旗号，提供付费的远程实习、内推实习等广告信息发文提示：集团并没有所谓的内推实习，只有网申这个渠道，也从未与任何第三方机构或个人开展过任何形式的实习合作。

　　毕马威、普华永道等四大会计事务所也相继发布公告，提醒求职者不可轻信第三方求职捷径。

　　在付费实习最猖獗的时候，监管方也选择重拳出击。

　　2022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高校毕业生工作通知中，第9条规定首次提及严厉打击“付费实习、售卖简历”等违规行为，势必要将教育市场上的“黑职介”源头遏制。

　　多方告诫下，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付费实习的内情，互联网的讨伐声量也日益见长，对倒贴实习的抵触情绪逐渐加重，让中介的生意更难做了。

　　有博主发出“花2万5付费实习是否有必要的问题”，据统计，评论底下劝退的发言占比超过70%，部分体验过的买家一语道破真相：“一眼假、纯属花冤枉钱、用来简历凑数的废履历”等等。

图片说明：博主对付费实习的疑问及网友的抵触情绪

　　而针对其他倒贴行为，像是主动要求无薪实习的工贼，很多网友也纷纷杜绝，并说明一旦形成风气，后续在校生的实习成本将会增加，找工作的难度也会累加。

　　尽管名企抵制与监管打击让付费实习灰产有所收敛，但学生群体的“履历焦虑”仍难以消除。

　　在当前的就业环境下，学校和企业的刻板追求，造成学生的履历依赖症严重，逼得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寻求“捷径”填补履历空白，这种恶性循环不破，灰产就难以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