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智慧”的本质是什么

　　上篇文章，我们搜集了钱学森关于“大成智慧”的很多言论，并试图回答：“大成智慧”到底“集成”了哪些东西？这篇文章，我们运用钱学森“系统科学”和“思维科学”的理论，尝试回答：“大成智慧”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大成智慧”是钱学森系统思想结出的硕果，而理解钱学森系统思想的关键，就是认识到：系统论是整体论与还原论的辩证统一。

　　钱学森在《软科学是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系统科学 》一文中说：现代科学是从文艺复兴以后开始的，它的特点就是不尚空谈，即是从实际出发，而且是为了认识客观世界和解决实际问题的，所以就采取了一个还原论的办法，也就是把事物分解，一层一层分析下去来研究，比如说分子，要了解分子，就要追究到原子。追究到原子还不行，还要往下追。就到了原子核，基本粒子。现在物理学又在搞更下面一个层次的物质结构。这就是一层一层的往下追。生命现象也是这样，研究整个生物太复杂了。所以就研究组成生物的各个系统、器官，然后认为这还太复杂了，再往下追，一直追到现在，生物已经到了分子的水平，叫分子生物学。所以这样一种研究客观世界的方法，其好处是，它是实事求是的。从客观对象的一层一层分解，深入进行研究。但是也有一个毛病，就是这样一层一层分解下去，研究得好像越来越深了，但是对这个事物的整体就忽视了。比如生命现象，现在一直搞到分子生物学了，但是生命整体到底是什么，反而越来越不清楚了。这就暴露出一个问题，就是近代科学走的还原论这条路，有一个毛病，就是没有整体的观点。而系统科学就是从整体的观点来看问题。一反从前那种只靠还原论的办法，越分越细的办法。当然这里也必须说清楚，我们提倡的系统论，不是古代的整体观，古代的整体观有一个局限性，就是那个时候没有工具，没有实验方法来研究更深的层次，因而也就停留在笼统的认识，无法深入下去。而系统科学的观点，可以说是还原论和整体论的辩证统一的观点。这个观点之所以非常重要，是因为不用这样一个观点，可以说任何科学技术都很难向前发展。

　　钱学森作为顶级科学家，一定是“还原论”顶级高手，但正因为他是顶级高手， 他才深刻地感受到：“还原论”走到头了，其巨大缺陷已经暴露出来。正所谓“物极必反”，“还原论”走到头了，就必须把“整体论”请回来，但钱学森同时认识到，只有“整体论”也是不行的，而“整体论”不足的地方，恰恰是“还原论”的优势，如果把二者结合起来，就能发挥出巨大威力。

　　钱学森的国外同行们，只要达到顶级水平，也会发现这个问题，他们也在试图构建“整体论”，但始终无法完成“整体论”和“还原论”的融合，究其原因，他们虽然在“还原论”方面达到顶级水平，但“整体论”水平不足，二者不协调，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不掌握“唯物辩证法”这一哲学思想，他们不知道怎样让矛盾的两方面“辩证统一”。相比于他们，钱学森的优势是，钱学森是中国人，从小就受到传统文化的熏陶，而中国传统文化，处处体现着整体论思想。后来，钱学森在出国学习和工作期间，掌握了还原论的精髓。回国之后，作为“科技主帅”，钱学森在极度困难的条件下主导了一系列尖端科技工程并大获成功，这样的实践经历再加上长期学习和深入思考，中国文化的整体论思想在他骨子里彻底觉醒，又加上他对“唯物辩证法”的深刻理解，他完成了整体论和还原论的辩证统一，从而开创了钱学森系统思想。

　　从这个角度看，“大成智慧”的本质，就是一个人在“整体论”和“还原论”两方面都达到顶级水平之后，二者辩证统一的产物。但是，一个人在拥有“大成智慧”之后，会遭遇一种尴尬和一种攻击。尴尬来自于那些对中国传统文化懂得很多或者虽然不懂理论但是有亲身体验的人，他们零零星星听到一些钱学森的观点，觉得非常亲切，似曾相识，他们的兴奋来自于钱老的整体论思想让他们深有共鸣，但真让他们读钱老的书，他们是读不下去的，因为他们不具备基本的科学素养。攻击则来自于那些对“还原论”极致推崇但事实上离顶级水平还差得太远太远的人或者“还原论”思维深入骨髓却不自知的人，他们一听到“中医”两个字就暴跳如雷，更别提“气功”和“特异功能”了，他们也很难用心去读钱老的书，或者读了也读不懂，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说的就是这种人，但这种人往往无比自信，觉得自己比钱老更懂科学。

　　当我们带着“整体论和还原论辩证统一”的视角去看钱老关于“大成智慧”的所有言论的时候，我们就能理解得更深刻了。

　　为什么钱老要把整个现代科学技术体系十一大门类的全貌呈现出来（这是大门类，下面的细分学科何止千百），并坚持让我们打破学科壁垒，就是因为，我们一旦陷入到单一学科里，就容易被还原论思维彻底俘获，只有站得高看得广了解全貌，我们才能建立整体观。就像我们过去盯着一棵树看，现在把我们拉高拉远，我们就能看见整座森林，之后，我们再去研究每一棵树，效率大大提升。

　　钱老讲的“性智”和“量智”，不也是辩证统一的关系吗？“性智”主要对应的就是“整体论”，而“量智”主要对应的就是“还原论”，至于“性智”对应文化艺术，“量智”对应现代科学，说的是，搞文艺，自然用到整体观，而现代科学，主要靠还原论，也就是说，不同的学问背后，思维方式不同。既然如此，那就必须融合，融合了才有更高级的智慧产生，也就是大成智慧。

　　钱老后来进一步思考，“性智”还可以拆成两个层次，低层次的叫“象智”，高层次的才叫“性智”，“象智”和“量智”辩证统一，得到“性智”，这就是“大成智慧”。

　　这个理论更美妙了，这说明“整体论”和“还原论”作为矛盾的双方，并不是均衡的，“整体论”才是主要方面，那就必须用“整体论”向下兼容“还原论”，而不能相反。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更容易获得“大成智慧”，因为中国人是天然的整体论思维。只不过今天的很多中国人已经完全背离了这种智慧，我们急需用钱老的思想帮助他们觉醒，但一部分人很难挽救，因为他们坚持认为，钱学森晚年“老糊涂了”。

　　接下来，我们再讲一下钱老的“思维科学”理论。钱老把人的思维分为抽象（逻辑）思维、形象（直感）思维和灵感（顿悟）思维，抽象思维对应“量智”，主要对应“还原论”，形象思维和灵感思维对应“性智”，主要对应“整体论”。但随着钱老关于思维科学研究的深入，钱老改变了对于灵感思维的认识。

　　钱学森在1995年1月2日致戴汝为的信中说：从前自己头脑中框框多，所以对一个新问题的思索，有时百思不得其解，要求灵感思维，于半梦境中突然解决。后来进入现代科学技术体系，能综合看问题了，也就能大跨度搞形象思维，问题解决得了，也就再也没有从前的灵感经验了。所以灵感思维实是形象思维的特例。以及在1995年6月28日致杨春鼎的信中说：这样我从前提出的形象思维和灵感思维实是一个，即形象思维。灵感、顿悟都是不同大脑状态中的形象思维。另外，人的创造需要把形象思维的结果再加逻辑论证，是两种思维的辩证统一，是更高层次的思维，应取名为创造思维，这是智慧之花！

　　至此，又一个关于“大成智慧”的模型诞生了，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逻辑思维）辩证统一，形成更高阶的思维“创造思维”。钱学森总结道：这样看思维学就只有3个部分：逻辑思维，微观法；形象思维，宏观法；创造思维，微观与宏观结合。创造思维才是智慧的源泉，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都是手段。

　　由此可见，所有关于“大成智慧”的表述，本质上都是“整体论”和“还原论”的辩证统一，而且，整体论比还原论更重要。当钱老从不同的角度一遍遍表达，并为此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美妙的模型，我们才对“大成智慧”的理解一步步加深了。当然，作为普通人，谁敢说自己在“整体论”和“还原论”两方面都达到顶级水平？虽然水平都不高，但好在比较均衡，那就有可能沿着钱老指明的道路，一步步逼近“大成智慧”。至于那些缺乏科学素养对还原论懂得太少的人，以及那些稍微懂点还原论就对整体论坚决排斥的人，我们觉得，前者还有机会弥补，后者如不改正，那就真没机会了。但好在，大多数中国人都是有机会的，我们对推广“大成智慧”很有信心，我们期待看到一个普及了“大成智慧教育”的21世纪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