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恐怖的规则——蔚乾《自首条例释要》

　　【原编者按】

　　本条例发表于1928年春夏，针对湖北乡村的共产主义群众，资产阶级秩序进一步展开了清剿。本条例值得注意的几点：限制个人的社会活动，比如出版集会以及参加公共团体，免得“余毒发作”，可见1927年的民国资产阶级，整体而言，更善于用字面意义的刀枪，而不善于用软刀子杀人，主动吸收自首的赤色人员“为我所用”，参加社会治理。相比之下，几十年后的各国资产阶级，都很积极地吸收原来的共产主义追随者，让他们参与社会改良，往往有奇效。

　　其次，本条例强调联保人的责任，既要监视自首人员，又要保护自首人的权利，规定得比较细致。所谓保护自首人的权利，有时是避免自首者亲属为了私利，比如侵吞财产，故意陷害自首者，有时是避免自首者亲属替共产主义群众“锄奸”，有时是反过来利用急于“戴罪立功”的自首者去监视他的亲属，肃清潜在的赤色人员。

　　民国统治者也许不擅长工农业建设，但一定擅长统治。本条例就是他们洞察人心的一个小小缩影。

　　目次

　　一、弁言

　　二、自首的意义

　　三、共党自首的条件

　　四、自首人的限制及保护

　　五、自首人的利益

　　六、联保人的责任

　　七、结论

　　一、弁言

　　最近本署同卫戍司令部，颁布了一种很重要的条例，就是《湖北共党自首条例》。颁布这种条例的用意，布告上说的很清楚，无须乎我再说。但是恐怕一般民众，对于这种条例立法的理由，还有不能完全明了的地方，所以不惮烦屑，再来提要的解释一番，使大家明了！

　　二、自首的意义

　　怎样谓之“自首”？就普通刑法说：凡是犯人在他所犯的罪未发觉以前，自己陈述他的犯罪事实于主管官厅，这就名曰“自首”。自首之后，可以减轻其刑。为什么要定出自首这种办法咧？一则可以节省侦查犯罪事实的繁杂，一则可以免致冤枉他人，这是普通刑事犯自首的立法理由。至若共党自首，除普通理由外，尚有特别的理由，就是：予共党以“改过自新”之路，要救出许多被欺骗诱惑的青年农工们，仍旧为良善的民众，不至再去帮同匪类，残害善良的民众咧！

　　三、共党自首的条件

　　普通刑事犯自首，有一定的条件，就是：一 要自己陈述自己的犯罪事实；二 要在犯罪事实未发觉以前；三 要向主管官厅陈述之，共党自首，还要具备几种特别条件，决不能如通常自首那样简单。因为这种自首，还包含有普通刑法所规定的“缓刑”之意味。依照共党自首条例第二条同第九条规定，约有三种条件：情节轻微：凡是共党首要及罪恶昭著者，不许自首，换一句话说，就是要情节轻微的人，虽然入了共党，或是由于利诱，或是由于威胁，或是一时惑于邪说所致；对于社会，尚未作何等重大的罪恶。这种人可与为恶，也可与为善，其情不无可原，所以许可他自首。古人所说：“歼厥渠魁，胁从罔治”，这也就是那个意思。这点不仅与普通刑法所规定的自首有别，就是与《暂行反革命治罪法》上所规定的自首，也是不同，依照该法第二条的规定，凡是犯罪，不分首从，只要未至暴动的程度，就可以自首，本条例则不问有无暴动，只要情节轻微的共党。方能允许他自首。

　　二 一定期限：清乡既有一定的期限，自首当然也要有一定的期限，如果清乡快要完结，或是已经完结，凡清出来的共产党不是成为刀下鬼，就是做了阶下囚，尚何自首之有？所以本条例定为布告达到后一月以内，为自首期限，是期望共党急于改过自新，免得徘徊观望，走入歧途，终久没有回头之一日。

　　三 五家联保或反共行为：共党究竟有无自新的决心？必须有一个担保或证明，方能核准发给自新证。所以要取具公正亲族地邻五家以上联保，来做担保；或是有重要的反共行为，足以证明；方属可行。否则只由他们随意说要自首，就准许他，恐怕发生流弊，难得收到自首的效果。

　　四 自首人的限制及保护

　　自首人自首以后的行动，必须受有一定的限制，然后能达到改过迁善的目的。否则不是出于诚意，阳奉阴违；或者受人煽惑，仍旧流为匪类；殊非准其自首的本旨。依照本条例第四条的规定，约有四种限制；

　　一，不得擅离监视地，联保人对于他的行动，不容易监视，他假若有不好的行为，联保人无从查知，那是很危险的，所以要这种限制。

　　二，不得集会结社出版及参与地方公共团体事项：集会结社出版和参与公共团体，都是很容易作共产党的工作，恐怕自首人受共产党的毒太深，或有意或无意，仍旧做了共产党的工具，危害多数民众，所以在一定期限内，不能不禁止他。

　　三，为三百元财产以上的转移时，须得联保人之许可：自首人转移三百元以上的财产，款项不少，恐怕他接济共党，或是把财产转移后，有逃亡的危险，所以须得联保人的许可。

　　四，通信及应接，须受联保人之监查：通信和应接，恐怕自首人与共党暗中通谋，或者因以受其诱惑，也是有危险性，所以须受联保人的监查。

　　右述四种限制，自首人无论违反了哪一种，联保人就要报告自首官厅，撤销他的自首原案，并要加重办罪，这是第五条规定的意思，所以自首人应受的限制，以慎重遵守为要。

　　但是因为自首人既立于保人监视之下，又恐联保人借此故意侵害自首人，所以准许自首人有呈请惩办之权。本条例第六条立法的主旨，就是保护自首人的意思。

　　五 自首人的利益

　　自首人既是要具备前面所说的条件，又要受前面所说的限制，如此的慎重而且严厉，究竟与自首人有什么利益咧？依照本条例看起来，约有两种很大的利益。

　　1．免除其刑　凡是合乎自首的条件，经本署核准，就发给一种“自新证”，免除他的刑，这是第二条同第九条所规定的。“免刑”与“免罪”不同；免罪是根本上不问罪，免刑是犯罪仍当成立，不过不处办他的刑而已。所以自首人如果违犯了监视期间的各种限制，仍照所犯从重治罪，这是第五条所规定的。

　　2．恢复自由　自首人虽然免除了刑罚，但是在一年以内，还在联保人监视之下，要受第四条所规定的各种限制，身体和行为，尚不能完全自由。必须经过一年以后，确系真心悔悟，由联保人证明，呈请原来自首的官厅核准，然后恢复他的自由，这是第八条所规定的。或者虽然没有经过一年，而有第九条所规定的反共行为，也可以由原来的自首官厅，呈准恢复自由，这是第十条所规定。

　　六 联保人的责任

　　五家联保，这是自首很重要的一种条件，联保人并不是将联保手续办完，就算了事，还负有很重大的责任：

　　1．积极的责任：在一年以内，有应该监视自首人一切行动的责任。自首人如果违反了监视期内的限制，联保人负有报告官厅的责任。假若联保人不尽责任，那就以庇纵来办他的罪，这是第三条至第六条所规定的。

　　2．消极的责任：联保人固然是有监视自首人之权，但是不能滥用监视权，致令自首人受了侵害，如果有侵害自首人的行为，一经告诉，还是要依法办罪，这是第七条所规定的。

　　七、结论

　　共党自首条例的法理，既经分析的解释，还有几句话要说一说：自首就是共党出死入生的机会，就是共党改过迁善的机会，就是共党由兽性恢复到人性的机会。这种好的机会，只有一个月，切不要错过了，致令追悔莫及！凡属亲族邻里们：你们要想安居乐业，先就要你们的族里没有匪人！想要族里没有匪人，先就要劝告族里的共党急于自首，自己愿负联保的责任！方不负政府颁布自首条例的本意，方能达到清乡最后的目的，所以我于解释条例之余。不惮三致意咧！

　　一七，五，一九，于湖北清乡旬刊编辑部